昭辰听了回报,心道别不是上了初兰的当。可又想初兰这么做于她又没什么好处,若战事因粮草短缺出了什么岔子,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除非她知道缺粮的真相了?!昭辰心惊,只觉非常有可能,初兰也不是傻子,无端端没了三十万粮食,她起了疑心派人去查也有可能。换过来想,若是初兰私放官粮引了奸细,她查明真相,怕也不愿给她善这个后。纵是将来一起受罚了,到底也分个轻重!莫不成她是诚心的?故意拖着我不让我去寻别的出路?昭辰越想越觉得不妥,也顾不得别的,直接让人备轿亲往初兰府上探口风。谁知郜兰公主府却是大门紧闭,她让人去砸门,只出来个管家回话,说三公主动了胎气,大夫让好生歇着不让见客。昭辰哪管那么许多,推开管家带了人直往里闯。才一进大门,四下便嗖嗖闪出十几名侍卫,将她给围了。昭辰哪受过这个气,立时就火儿了。侍卫们不吭声听着她声色俱厉地骂人,却是一步不肯后退。初兰早得知昭辰来了,这会儿前院耳房里远远的看着那边的光景。想着当年自己也曾因恩师李子梅一案冲到昭辰府上对峙,可不也是被她的侍卫围在了门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可也轮到她昭辰吃这个憋了!初兰只觉解气得很,恨不得也照原样,派管家过去说跟昭辰几句不冷不热的嘲讽话彻底扇扇昭辰的脸面。只静看了一会儿到底忍了下来,转对画眉吩咐了几句。不多时,被挡在门口的昭辰便听院深处传来嘈杂之声,未几有一干仆人满面慌张地奔了出来,甚顾不得跟她问安便匆忙冲出府去。她惊诧之际又有随后出来的管家上来给她磕头,随即大骂一干侍卫胆大包天竟敢阻拦公主。昭辰暗道何必在她面前演戏,这把戏可是她玩儿剩下的,只不屑地一哼,等着看这管家还能说出什么借口来。谁知那管家只是毕恭毕敬的侧了身,恭敬地道:“二公主息怒,我们公主请您进去稍等片刻。”这倒让昭辰有些吃惊,心道她在外面儿布了这么多侍卫,可不就是有意杀我的威风,挡我进去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又让我进去了?她正想着,又有两个小厮从里院里奔出来,到了管家跟前儿小声道:“主子受不住了,王爷说等不得张医官,让去太医院请太医。”管家变了脸色,紧道:“还不赶紧去!”两个小厮也不理昭辰,匆匆跑了出去。昭辰道:“这是怎么了?”管家道:“回公主,我们公主昨儿晚上身子不舒服,喝了安胎的汤药歇了一晚上。王爷怕公主再动了胎气,就没让公主出门,外客一概不见,刚我们公主听说侍卫们把您给拦了,一气之下又动了胎气了。这会儿冷汗直冒动不能动地躺床上呢。王爷说请公主您先回去,明儿再来。我们公主却说是和您有要紧的事儿,请您现在厅里坐坐,等请太医诊好了,再跟您说事。”昭辰拉着脸,如何想不出这十有八九是初兰跟她这儿耍花样,可又不得不提了小心,虽说未必是真,可她那孩子还得几个月才落地,谁能保证这段日子就平平安安的?万一出个什么差池,有了今日之事,可还不得全赖在她头上了。昭辰心里有气也不好发泄,只咬牙恨道:“既如此,先看好了身子是要紧”说着又向院里望了望,恨道,“你们公主这肚子也不是纸糊的,不至于能疼多久,本宫改日再来。”说完甩了袖子,忿忿离去。昭辰原当初兰这推脱的借口不过一时,未料她竟真的“病”起来没完了,平阳那边又传来消息,说赵家倒是仍在四处收粮,可头些日子还真见了动作,这些日子好似就干剩下嚷嚷了。事到如今就是个傻子也看出了门道。昭辰只觉被初兰狠狠摆了一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只在她着慌之极,又突然收到了前方战报,只说战事突变,敌方突然夜袭,小部分粮草被焚,令其尽快将余下三十万秘运往前线,以备不时之需。昭辰这下彻底傻了眼,初兰那边有意拖延搪塞,已是指望不上了,如今让她去哪儿弄三十万的粮草送去?如今她是黔驴技穷,被逼无奈,只把包括孙玉在内可称得个心腹的五六个近臣全部找来商议。只这么大的事儿,任谁也没个法子。有谋臣说为今之计,只得把事情挑明,拿到朝堂之上与内阁及重臣商议,到时候有外界之压力,三公主那边就再不好推诿了。此言一出,立时遭到另两个人的反对,只说三公主这次蓄意拖延或许就是等这个时机,到时候在群臣面前二公主威信尽失,三公主趁机落井下石,到时候京城的大权可不全被她揽了去?!众说纷纭,直把昭辰这心搅得更乱,愈发拿不定主意了。另一边,初兰得了眼线的回报,知道昭辰这几日急若热锅上的蚂蚁,便道她果真中计。原来,昭辰接到的那所谓的前线战报却是她蓄谋已久伪造的。只说当日初兰将杨惜和马艳珠分别调往近京的怀升和直奉,这两个地方并非富庶之地,所以并不怎么起眼,然只在初兰的筹谋之中,这两个人的位置却是至关重要。因怀升和直奉分别设有官驿,正是前后方消息往返的必经之处。初兰早与二人有吩咐,让她二人旁事不理,只管盯好前线来人,一旦来了战报或圣旨,不问情由,连人带信一并截了。杨惜和马艳珠跟定了初兰,自知适逢变天的大事,两处一前一后,只连个苍蝇飞过去都恨不得要拔了翅膀检查一下。如此一来,京城昭辰并朝廷上下能知道什么,身在前方的皇帝和雅容能知道什么,却全凭初兰一人了。173173、短短半个月,昭辰接连收到了数封前线战报,只传战事吃紧,受敌偷袭,粮草大损,我军士气受挫,节节败退,催其火速增运粮草。最近的一封信催促之辞已改为申斥,看样子皇帝已明显对粮草迟迟未到起了疑心,昭辰惶恐不安,细想初兰最近的举动,只怀疑她是暗中将粮草损毁一事密报了皇上。昭辰收到第一封战报之时,因恐粮草之事败露密而不发,既没告诉初兰,也没告诉内阁及朝中众臣,接下来第二封,第三封,接连传来的战败消息,她都一一扣了下来更不敢张扬,这让她觉得似掉入了泥潭,越陷越深,再无法收场了。她的几个亲派近臣也觉事情越闹越大,这十几日昭辰私压了四五封战报,时至今日,可也是骑虎难下了,如今却也是一个个没了主意,众人虽终日聚于昭辰府上商讨对策,却终未得进展。众人之中又属孙玉最是有苦难言,她原是一心为昭辰出谋划策,只头先那私售官粮和向赵家征粮的主意却都出了岔子,为此昭辰对她存了极大的怨气,她自己心中也是委屈,当日她出主意的时候,昭辰也是思量点头了的,如今出了差错却全把罪责加到她的身上,这些日子昭辰全没给她半分好脸看,若非现在正是为难之刻,必有她好受的。她一边为昭辰面临的这危急殚精竭虑,一面又要受昭辰的白眼斥责,心下苦闷至极。偏生户部那边还离不了她。昭辰现下是全没心思理户部之事,偏生户部尚书林景皓最近身体抱恙,养在府中半个多月也未见好转,如今户部可属她官阶最高,事事离不了她。这事儿全都赶在了一块儿,忙得她焦头烂额。这日上午,她又从昭辰那儿挨了骂回来,却不得歇脚,午饭也没吃便往户部忙了一下午,又着急赶在天黑之前,取了些紧要公文,往林景皓府中拜见禀事。这些日子她几乎是每隔一两日便来林府回事,每次只捡紧要的说了,林景皓也不多言,是以每每待不了一时三刻便就离开。然这一日林景皓却对她带来的两件公文颇感兴趣似的,捧在手里字字句句的细看,时不时问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一一照实回了,也未见他再说什么。冬日时短,没多久天变黑了下来,林景皓终是合了公文,望望外面的天色,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倒没注意,竟是这么晚了,耽误大人了。”孙玉道:“不妨事,只恐扰了大人养病。”林景皓道:“我病的这些日子户部那边全亏得您了。”孙玉道:“下官人微力薄,只盼少出些岔子便是。”“大人过谦了。”林景皓笑了笑,道:“也是饭点儿了,大人不如留下吃个便饭,算是本官谢过大人近日操劳。”孙玉一愣,她自知林景皓此人心思颇深,无端端把她留得这么晚,又要请她吃饭,必有用意。虽说近两年这林大人倒是站在尚辰一边,可到底隔了心思,算不得自己人,眼下尚辰那儿正遇了难事,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这举动却也不知是敌是友。孙玉生了防心,只道:“为大人分忧原是下官的本分,怎敢承个谢字。大人美意下官心领了,只大人仍在病中,不便久扰,等大人痊愈,当是下官设宴谢大人这两年的提携关照才是。”林景皓叹道:“看来孙大人是不肯赏本官这个面子了……”孙玉忙道:“下官不敢,实在是怕扰了大人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