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的樱花开了又谢,枫叶红了又绿,春秋五载,转瞬即过。
夏天的午后正是阳光灼热的时候,翦念慈抱着刚从河边采来的苦竹根,匆匆往家走。
一个衣衫褴褛的浪人坐在镖局对面的矮墙下,他只有一只手臂,抱着一根粗树枝,垂着头睡觉。他一只脚蜷着,另一只脚伸着,脚上的草鞋开裂得不像话,只剩一根带子勉强维系着鞋子的完整性。
几个调皮的孩子从远处向他投石头,想看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一块儿石头打在他脚上,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一个胆大的孩子靠近他,使劲儿向他头上扔了一块儿石头,石头砸中了浪人的额头,一丝鲜红的血慢慢淌了下来。
念慈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快步过来阻拦,她呵斥道:“你们干什么?走开!”
那几个孩子呼啦啦逃走了。
浪人抬起独臂,用袖子擦掉了额头上的血。
念慈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那浪人垂着头,没有回答,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念慈叹了一口气,进了镖局,不一会儿又出来,拿了一双自己用牛皮做的新鞋和一盘包子,轻轻放在浪人脚边。
浪人还是一动不动。念慈叹了口气,转身回了镖局。
这浪人到处流浪,有时几个月不见踪影,有时连续几天就在这矮墙下露宿,这样的情形已经四五年了。
念慈问什么他都不回答,他好像是个又聋又哑的人。后来,念慈便不问了,只在他来的时候,放些食物在他身边。
镖局的大门关上以后,浪人伸出手,抓起一个包子,几口咽下了肚,乱糟糟的头发下,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那双摆放整齐的新鞋,眼里透出一丝难得的温暖之意。
“阿遥,你又在想妹妹吗?”
君遥练完功回到房间,正发呆时,念慈端了一碗清心苦竹汤走了进来,轻轻放在君遥面前的矮桌上。
此时的君遥,已经长成一位十五岁的少年,眉宇间清秀朗俊,只是时常略显忧郁。
“姐姐,你来啦!”君遥连忙站起来,帮着念慈盛汤。
两个人坐下来,念慈莞尔一笑,说道:“这汤真有唤回记忆的功效吗?五年了,你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
“也不是一点儿也没有恢复。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但都是碎片。海边小屋,紫金树,抹额,打架,毒经方解……”
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了他常常做的梦,向念慈问道:“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能在海里生活的人?”
“能在海里生活的人?”念慈惊异地看着君遥,“海岛之间倒是有这个传说,说是千年前大海深处有一个隐秘而又古老的部族,称之为鲛人族,据说就是能在海里生活的人。那都是传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君遥说道:“我常常做一个梦,梦见我掉在海里,有一个光溜溜的、长头发的人拉住了我。那人的眼睛看着我,一点儿也没有在海里窒息挣扎的样子,我分不清这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因为我忘记了我是怎么来到离岛的海岸的。”
念慈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听父亲说过,澜池帝国一直在寻找传说中的鲛珠,据说得到鲛珠便可在海中来去自如,号令鲛人,成为真正的海洋霸主。但澜池帝国千年来寻而不得,所以想来所谓鲛人真的只是传说罢了。也许你掉在海中,在生死关头出现了幻觉。看你当时在海滩的情形,你多半是被海浪冲上岸的,这样的事在过去也时有发生。”
君遥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汤,苦得呲牙咧嘴。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念慈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君遥的头,心疼地说道:“快想起来吧,这样就不用再喝苦汤了!”
“姐姐熬的汤,再苦我也爱喝。”
“贫嘴!等你好了,我再也不熬这汤了,我不喜欢这苦汤,它在我心里,总意味着你有不好的事发生,我可不想弟弟吃苦。”
“姐姐放心,等我恢复了记忆,就再不喝这苦汤了!”
两姐弟正说着,翦飞流回来了。
“爹爹回来了!”两姐弟连忙站起来向翦飞流行了一礼。
这五年间飞流镖局壮大了许多,翦飞流亦经常分身乏术。但他始终十分重视君遥的教导,一回来便问:“阿遥,你的剑练得如何了?”
君遥恭恭敬敬地回答:“我每日都练三个时辰,招式已经记熟了,一会儿练给爹爹看。”
翦飞流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知道你用功,但练得多并不意味着掌握得好,我教你的翦羽剑法,关键在速度、力道和角度的配合一定要恰当。”
“明白了,我会好好琢磨的。”
“爹爹,阿遥很刻苦的,今天练到天黑才回房。您刚回来也累了,明日再考他吧!”
翦飞流听念慈这样说,便起身道:“念慈说得对,那,明日我们再练。”
念慈陪着翦飞流出门去了,君遥关上了房门,想起翦飞流教他的话,便不由自主地练起来。
“没有用。”
冷冷的声音冷不丁在后窗边响了起来,把君遥吓了一跳。
“非即叔,您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