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微微闭起双目,沉吟着没有回答,对于当今皇上的脾性,他是太过了解了,喜怒无常,朝令夕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不会去考虑他们这些出家人的利益。只是若真到了那一步,阖寺众僧会怎么样?
“师兄----”
“明法师兄----您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方丈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声音不大但是极为清晰的讲道:“想佛祖释迦牟尼悟道之时,便置身于广阔天地之间,听闻着那风雨之声,目中所见的是万物成长,日夜轮回,又何来片瓦护身?出家人讲求的是四大皆空,你我皆是出家之人,至今还参不透这佛理吗?有寺容身如何,无寺容身又如何?若是同泰寺真要被毁,你我谁能阻拦得住?天地之大在我心,我心之在可容天地----众位师兄弟们,既来之则安之,稍安勿躁,身外之物,该舍便要舍,这同泰寺在与不在,于我们参悟佛理之事,并无多大的关系。缘来则安,缘去则尽----平常心来对待它罢。”
方丈的一席话,让藏经阁内的众僧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是啊,出家人到哪里都可以为家,这同泰寺若真面临被毁的那一天,他们又能做甚么,又有甚么必要做?
无名听到方丈刚刚所说的一席话,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他自方丈进阁之后,还是第一次抬起头来望向方丈,神情之中带着几分赞许。他已知道此时的方丈,是真正的领悟到了佛法的真谛,将眼前的利益得失看得极淡极轻。无名轻轻的点了点头,方才继续抄写经文。
萧衍的圣旨一出,同泰寺内等待与慧可大师相见的文武百官可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也想不到皇上居然因为达摩祖师未及时赶到,便会下此绝决之命令。
刚刚赶到同泰寺内的范允承与张震岳,听后也是极为震惊。范允承即刻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如今他人在寺中,会不会也受此连累,而有危险?想到此处他心中焦急万分,恨不能马上见到羽儿。
贺琛听闻此事之后,也是惊愕万分。他十多年前便来到皇上身边为官,对这位皇上的脾性,远比范允承了解。只是皇上历来做事是极有分寸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做此不理智的决定,看来今日这达摩祖师过于托大了,让这位大梁的天子下不了台,那皇上定然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师弟,想不到寺中会有如此之大的变故,如今怎么办才好?”贺琛有些担心范羽的安全,“不知此时的羽儿,一切可好!”
范允承此时也是脸色苍白,他最担心的便是小儿子的安全,如今这皇上龙颜震怒,只怕这同泰寺是真的保不住了,那儿子怎么办?他会不会受到牵连?
“我想办法将羽少爷带出寺,大人,您看如何?”在一旁听闻这则消息的张震虎早已忍耐不住了,他恨不能现在就去找到范羽,将他带出寺去。
范允承一把拉住抬脚要往殿外走的张震虎,轻轻的摇了摇头,此时他虽然没有了办法,但是他不能让张震虎冒然行事,万一救不出范羽,又惹怒了皇上,那自己一家人的性命搭进去是小事,若连累了身边的这位师兄,还有允宗大哥,那他可是万死也难辞其疚了。
“不可莽撞!寺中僧众数百人,他们尚且无法安置,你若冒然前去将羽儿带出去,若皇上知道了,那还了得?再者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之上,你若做这事,岂不是让他更加恼怒?万一皇上起了杀心,只怕会有更多的人----”范允承突然不敢想下去了,是啊,若真的到了那一步,这喜事可就真的变成了哀事了。
“无论如何,想办法见到羽儿是真的。”贺琛此时也是六神无主了,只是他与范允承此行的目的,是一定要想办法达到的。
“二位大人放心,我先去寺中问一问,羽少爷现在在什么地方。”张震岳低声说道。
“----此时也只能如此了。”
贺琛拦住了张震岳:“不行,此时要想办法告诉弟妹,让她上山一趟,若事情真到了不能改变的那一步,也务必要让弟妹见到羽儿。”
范允承此时是心如刀绞一般的痛,他想不到会有一场如此的变故,一想到凌霄居然会让羽儿遭遇如此的大难,他又气又恨,若凌霄不能在儿子大难临头之际见上一面,那也----那也是极其残忍之事。
他想来想去,只得咬咬牙对张震虎说道:“听贺大人的,先下山去我府上,告知我夫人,要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进到同泰寺中,见羽儿一面。”
“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将大人的话带给夫人。”张震虎一刻也不敢停顿,急急的赶往京城。
“师弟,如今我们怎么办?”贺琛着急的问道。
范允承望着自己的这位师兄,半天才冒出一个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