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征这一叫板,那围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倒是来了精神,他们虽然是些平民百姓,但是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这位蕙夫人的名头,那蕙夫人可是京城之中响当当的狠角色,这朝廷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见到她可都是极为惧怕,生怕那蕙夫人一个不高兴,自己头上的这顶官职,眨眼间便会飞到别人的头上。
站在马车之旁的青莹,想不到这位羽林卫的统领,对自己的夫人如此的不敬,她气鼓鼓的来到车窗前,低声对里面的蕙夫人讲道:“夫人,这位何将军怎么对您如此的不敬,要不要您下车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青莹很是奇怪,若是换作平常有人如此对待夫人,她早就让此人生不如死了,可是今日夫人在马车之上,一言不发。
“夫人,您是怎么了?”青莹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此时的蕙夫人,待听到何征两个字的时候,便僵直的坐在车内,动也动不了了----何征,那杀千刀的何征,那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何征,他居然----居然会出现有自己的面前?
她突然很想冲下马车,来到他的面前,狠狠抽他几个耳光,将自己二十多年所受的屈辱与仇恨,通通发泄出来。这些年若不是因为他抛弃了自己,自己也不会被宇文都这个恶人收养,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她的内心却是极度的痛苦,她这些年极少想起这个男人,他是自己噩梦的源头,是自己最不愿意提及的那个人。他在自己出嫁之前诱骗了自己,答允了自己的父亲将自己带走,却死活不肯给自己一个名分,让自己终生都生活在内心的阴暗之中,她以前怨恨过范允承,也怨恨过凌霄,她恨他们二人生活的如此幸福,却让她一生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可是直到她与这位何征何将军相见之时,她才突然感觉到,令自己悲哀一生的源头便是眼前的何征----
她想起了这些痛苦的往事,原本以为自己会大声的哭泣,可是当她最终看到这位自己最恨的人时,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她眼中喷出的怒火已经将自己所有的眼泪灼烧干了,她此时心中所有的仇恨都被眼前的这位何将军给掀了起来,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报仇,报仇,报仇!
而此时的何征,也突然想起了师父以前的命令,要自己杀死蕙夫人,只是那天晚上他遇到了小涅,那小涅拼命的阻拦自己,让他意识到那位小涅姑娘,一定是这位蕙夫人的至亲之人。若不是那突然出现的苍发老人,毁了自己的宝剑,只怕眼前的这位蕙夫人,早已成了自己的剑下之鬼。
此时杀了她或许是最好的时机了,只要她出言顶撞自己,便可以犯上之罪将她杀掉。何征想到此处,环视了一下周围,唯一让他为难之处,便是周围这人山人海的老百姓们,此时若当众杀了这位蕙夫人,只怕有损皇上以百姓心目中的威望,更是有辱佛门清静之地。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他看到自己的师弟燕飞突然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那燕飞脸色铁青的走到他的面前,低声说道:“何将军请下马!”
何征冷冷的哼了一声,心想你要我下马我便下马,那我这堂堂羽林卫大统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何将军请下马!”燕飞咬紧牙关又说了一遍。
何征此时才发觉,自己骑在这高头大马之上,在这寺门之外确实是太过抢眼,他知道眼前这位师弟要自己下马,是怕自己太过威风,抢过了寺内的皇上的风头。
他想到燕飞是为了自己着想,便只得悻悻地下了马,将马缰绳递给了身旁的护卫。
“原来是燕大侠,不知燕大侠今日屈尊到这同泰寺,有何见教?”何征不阴不阳的问道。
“陪我家夫人前来上香。”燕飞此时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他刚刚根本不舍得松开凌霄的手,只是看到那蕙夫人迟迟不肯走下马车,而何征已经开始面露杀机,他知道自己此时只能是走上前,逼着自己的这位师兄收敛杀意,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
“哼,原来你是陪着那范夫人前来进香,燕大侠,如今这人是一个也进不去了,皇上如今在寺中出家,我这掌管羽林卫之人,当然是将这皇上的安危放在第一,莫管是哪家的夫人,只怕此时谁也进不去。”何征当然不会让眼前这位师弟坏了自己的大事,紧咬着牙不松口。
“何将军,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了。”燕飞的双眼似乎要喷出怒火,他想不到这位师兄如今会如此的冷漠与薄情。
“燕大侠,如今我皇命在身,你还是不要让我太为难了。”
这时凌霄自燕飞身后慢慢的走上前来,她伸手按住了燕飞要拔剑的手,示意他不要太冲动。如今身后那些想冲到寺内的百姓们,情绪已经十分的高涨,稍微有一点点的变故,他们便会与那羽林卫纠缠在一起。
她走上前的时候,便已经将所有的后果都想到了,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放弃进寺。
“何将军,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小女也不会让何将军太过为难,我便在寺外等候消息如何?”凌霄不卑不亢的问道。
何征不知为何,见到凌霄之时,内心深处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不是仇恨,也不是厌恶,更不是惧怕,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自上次在皇宫门外见到她时,那种感觉便让他极为难受----如今这感觉又自心底泛了起来,他突然感受到一股酸意,再一次见到凌霄之时,他终于有几分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感觉是什么:那是一种混合着嫉妒与羡慕的复杂情感。
那情感之中确实带有一丝的恨意,他不明白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女子,为何有那么多的人呵护她,连他那自幼孤独冷傲的师弟,也甘愿为了她为奴为仆。
“范夫人倒是识时务之人呐,看来是比那高高在上的什么夫人来着?啊,那位蕙夫人----是比那蕙夫人识趣多了。”何征不阴不阳的说道。
燕飞实在是忍耐不住了,双眼通红,作势便要扑上去。凌霄回过头来,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可怕极了,燕飞看到她的眼神,突然一怔,她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自己从未看过的霸气,只是那霸气一闪即过,随即被她安然淡定的神情所代替。
“何将军,小女先告辞了。”凌霄拉了拉燕飞的衣袖,转身往山下走去,燕飞只得快步跟上她。
何征看到凌霄下山之后,这寺门外的百姓们的情绪,好似平息了不少,只是那蕙夫人的马车依旧在寺门外,没有离开。
他只得走上前来:“蕙夫人,您刚刚也看到了,那位范夫人可是识趣的很,她已经主动下山去了。蕙夫人,若您也想给自己留那么几分的面子,我看您还是自己下山去吧。”
他隐隐的听到马车之内,传来的抽泣之声,心想这位蕙夫人气量也太小了,居然被自己气得掉下了眼泪。只是这位夫人此招用错人了,他何征可是软硬不吃的主儿,几滴眼泪是不会叫他让步的。
“夫人,哭是没有用的,我劝夫人还是及早下山去吧。”何征冷冷的说道。
青莹在马车外也听到了蕙夫人的哭泣之声,她心中也有些难过,这位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被此人呼来喝去的?她哪里知道此时的蕙夫人,是在生那凌霄的气,蕙夫人想不到昔日的这位贴身婢女,居然能审时度势,避开何征那锐利的锋芒,远离灾祸----而自己,原以为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之人,那些个想做官的,还有做了官的,对自己一直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自己要什么有什么,手中的权力让她极少遇到挫折,可是今日她却同时败在了两个人的手中,这两个人,正是她最恨之人:那何征杀气冲天,她自然打不过,而那凌霄看似柔弱,却是以退为进,将眼前的危难化为了乌有----她连凌霄的面都没见上,便败在了她的手中,这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管家,我们还是回去吧。”青莹看了看赶车的管家,那管家看到这情景,也只得点头同意。
何征望着那蕙夫人的马车掉转了车头,慢慢的赶下山去,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他命令守门的士兵道:“给我好好把守山门,无关人等,一概不许入内。”
“是!”羽林卫的士兵们急忙应道。
那折转回去,走到半山腰的凌霄,看到蕙夫人的马车驶过自己的身旁,待那马车驶远之后,再也看不见之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燕飞说道:“回去,我们现在返回同泰寺。”
燕飞愣住了,刚刚她在何征面前,是如此的顺从他的意思要下山而去,如今她为何突然要折转回去?
“大嫂,这同泰寺我们是进不去了,为何还要回去?”燕飞不解的问道。
“要见羽儿,不一定非要在寺内才能相见。”凌霄轻声的说道。
燕飞不明白她为何要讲此话,凌霄望着他不解的神情,微微一笑:“我有一种预感,那达摩祖师三日之内,定会出现在同泰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