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的书房内,下首站着他那面黄肌瘦的六弟,那六弟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那范允承恶狠狠的告了一状,讲他的夫人给他开了一副极其猛烈的药方,他按方服药差点儿腹泻至死。
萧衍听后倒也没有随着他这位六弟动肝火,只是这位六弟接下来所讲的事情,让萧衍极为震惊:那范允承想尽办法做到大理寺正卿一职,正是为了要谋反起事。
萧衍命贺琛火速将范允承带到皇宫,他要亲耳听那范允承的辩解,若他不打算辩解,那就想办法让他讲出他因何要图谋不轨。
萧衍利用贺琛去带范允承这段时间,将六弟萧宏上奏的第二份奏折,仔细的看了两遍,这奏折之中与第一份没有太大的差别,主要还是讲那范允承与张元知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范夫人更是私底下的绣品更是不敢拿出来,那范允承自入京之后,这谋反之心便更加强烈,更是利用进京做官之机,大肆培养京城中的势力,妄想将皇位据为己有。
萧衍微微闭起了眼睛,那范云是他年轻时的挚友,对于范云他可是太了解了,此人才华出众,谋略过人,对于自己更是忠心耿耿,自己能自雍州起兵,将那东昏侯萧宝卷赶下皇位,其中范云的功劳,并不亚于那沈约和曹景宗等人,只是自那齐和帝萧宝融死后,那范云虽然不知道萧宝融之死的真正原因,但是自那之后与自己便疏远了,对于萧宝融的事情,那范云也从未与自己交谈过,更是从不过问此事,只是在感情上,萧衍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范云对于当上了皇帝的萧衍,看法已于往日不同了。
萧衍轻轻叹了口气,自少年时他便知道自己是个有野心之人,只是在他与那竟陵八友相交之时,他小心翼翼的隐藏好自己的野心,他害怕自己一旦将这些想法表露出来,那些好朋友要么被他吓跑,要么急于向自己靠近来巴结自己------想来那范云,便是离自己最远的那一人了。
凭着自己对范云的了解,他家族之中断然不会有人想着谋反之事,那范云家中诸人,只有范允承的大哥范允继谋得了守备一职,算是与武沾了边,其余的皆是读书之人,想那些读书之人,怎么会突然有谋朝篡位之嫌?
“六弟,那范允承一会儿便会前来,你敢不敢与他当面对质?”萧衍开口问道。
“我有何不敢?那范允承一直对我心存偏见,待见到他我一定会将他所做的事情一一讲清楚。”萧宏说道。
萧衍不再问他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萧宏的奏折发愣,直到贺琛带着那范允承在门外等候传唤之时,他方才自沉思之中清醒过来。
萧宏此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这一天他可是筹划了数十年,自兄长萧衍登上皇位那天起,他便开始觊觎这个宝座了,如今他终于可以借此机会,可以将皇兄赶下宝座。
萧衍冷冷的望着跪在面前的范允承,他沉吟着,他是一国之君,不开口则已,一旦开口那就真是覆水难收了。
与范允承一同跪在那里的贺琛,此时内心是极为焦急,这位师弟这心中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不肯对自己讲,更是不允许自己开口求情,究竟皇上是因为何事唤他前来?会不会是------贺琛的汗水顺着鬓角慢慢的滴了下来。
“范允承,今日六王爷再次上书,告你有谋反之意。你可是有何话要讲?”萧衍这一开口,范允承倒还镇定,但是在范允承身旁的贺琛,此时却是真的支撑这住了,那六王爷萧宏在皇上御驾亲征之际,便曾经上书告师弟,讲他有谋反之心,如今这六王爷如同疯了一般,再次将他这可怜的师弟推入了这莫须有的罪名之中,这让他如何是好?
“皇上,我范允承经举荐担任侨州同知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不敢有半点疏忽,至于王爷所讲的事情,更是无稽之谈。”范允承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你当真从未有谋反之意?”萧衍不相信似的追问了一句。
“皇上,那王爷前几日听闻下官的夫人有些医术,便强行将她带入王府,去给王爷看病。听说这几日王爷中毒症状大减,下官公务繁忙,也未能及时到王府之中探望王爷,今日看来,王爷所中之毒,应该已无大碍了。”
萧宏一听这心中便来了气:“皇上,那范氏夫人对本王用药过度,致使我腹泻数日,差点儿------丢了性命,这妇人心肠太过歹毒,皇上您定要重处此女。”
“联今日让范大人前来,不是为你中毒一事,而是你上奏折讲那范允承有谋反之心,范允承,你可认罪吗?”
范允承自袖囊之中拿出了自己所写的奏折,双手举上:“皇上,下官也有奏折一份,望皇上替下官作主。”
书房之内的众人都是一愣,这范允承突然拿出自己的奏折,想必也是做足了功课才会前来。萧衍听后心想,今日之事可真的热闹了。
萧衍挥了挥手,命令道:“范允承,有话你可以直接当着王爷的面讲,联正好也听一听,你到底要讲些甚么事情。”
“皇上,此事要从侨州的一桩旧案讲起,那时下官刚刚到侨州担任同知一职,遇到了一宗假银案,此案牵扯到偷换官银一事,此事关系重大,朱目之大人命我详加查察此案,此案最终未能最后查实,因为牵涉进来的关键人物突然中毒身亡,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只能将此案悬起------直到张元知大人全家遭遇灭门惨案之后,下官来到京城,尤其是来到大理寺管理旧档以来,我仔细查阅了这数十年来各地州郡的旧案,惊奇的发现,大梁多处州郡,都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尤其是偷盗矿山案件,一开始让下官感觉迷雾重重,直到近日我才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矿山被盗,与那假银案有何关系?”萧衍不解的问道。
“皇上,所盗矿石多为铜、铁、锡、铅等物,一开始下官也并没有想太多,但是以翻看古籍之后,才突然明白为何他们要盗采这些矿石------”
“为何?”萧衍倒来了兴趣,急忙追问道。
跪在一旁的贺琛,此时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急忙伸手去拉范允承,让他不要再讲下去了,范允承不顾他的提醒自顾自的讲了下去:“皇上,那些贼人做这样的事情,与那假银案有着莫大的关系,那假银案与矿山盗采案一并开始,最终它们也汇集到了一处:盗采矿山是为了冶炼兵器,偷换官银是为了筹备物资,这两样合在一处,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那就是起兵谋反!”
萧衍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范允承此话一点不假,那些人费尽心思做这些事情,定然是为最后的谋反做准备,眼前的范允承如果真是那个想要谋反之人,断然不会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此时萧衍已经明白了,那范允承讲这些事情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是到了此时他也不愿意相信这些事情会是真的。
“范允承,你是否已经查明,谁想造反?”萧衍慢慢的问道。
“回皇上,自张大人遭遇全家灭门惨案之后,下官便开始着手调查此事,在调查之时,下官有一事始终不明,我在侨州二十年,为官一任倒也是勤勤恳恳,做事从不敢马虎,侨州在下官的治下,百姓们安居乐业,民商繁荣,只是为何突然要调任我去雍州任职?皇上您对此事可有印象?”
“这个------此事联并不是很清楚,不过王爷既然提出了这刺史调任一事,联也看在你为官一任,造福于民的份上,便准了王爷所奏。”萧衍回想了一下,确实有些印象。
“一开始下官并未多想,只是想着到任雍州之后,毕竟还可以时常见到我那岳父大人,想来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只是下官万万想不到的是------我到任雍州的当日,惨案便发生了------随后的事情更是让下官想不通,我上任第一日便出此大事,按国法我罪不容恕,应当予以重处,可是到后来我却接到了进京任职的文书。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来到京城之后,我的家人便遭受到了极不公平的礼遇,尤其是我那夫人,居然被人威逼,去做自己不该做的事情------经历这些种种不解之事后,最后下官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张大人会遭遇灭门,为何我范允承会来到京城,为何我们范家会遇到这些离奇的事情,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今天将我推出来,做那真正想谋反之人的替罪羊!”范允承大声的回答皇上。
范允承讲完后,所有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出,此时的萧衍脸色苍白,他的目光直直的盯向了自己的六弟,而此时的萧宏,更是满脸的惊慌之色,只见萧宏瞪起眼来,怒斥范允承道:“大胆,你居然敢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你是不想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