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王媛泉团长喝了方贤芝带来的红糖水后,果然很快就苏醒过来,参谋长彭玉茹也回到了指挥所,妇女团的四名主官团聚,自然互说衷肠,大家无不为方贤芝的遭遇难过的掉泪,一番安慰后,大家谈起了眼下当务之急的工作。
现在妇女团战斗力极低,没有护卫营,连普通民团都能随便欺负她们,所以重组护卫营非常必要,王团长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有个思路大家议议看行不行,现在我们就地扩军不现实,团里还有二百多个伤员要照顾,还要经常行军,所以卫生队和担架队不能少,但是被服营现在没什么任务,行军打仗也没法做衣服,我的想法是将被服营全部转成护卫营,大家看怎么样,被服营现在还有一百多个姐妹,先顶一阵子,等有条件了我们再招人重组被服营。”
彭参谋长先点头又摇头最后皱着眉头说道:“被服营转成护卫营的想法不错,可被服营的姐妹以前很少摸枪,一点儿军事素养也没有,更别说战斗经验了,领兵的干部都是做衣服的好手,让她们领兵打仗,妥不了还得像团长这次这样,就是累死也不一定能有多少战斗力啊,要是九军的孙玉明营长不走就好了,还有突击队的二三十个男同志能留下来担任护卫营连排干部,带带姐妹们,打几仗,积累些作战经验,有个一年半载,护卫营的战斗力就能提起来。”
“那就把孙营长和突击队的同志都留下来,这个报告我来写,我建议孙玉明同志任护卫营营长,教导员由贤芝同志兼任,团长,你说呢?”吴富莲说道。
王团长有些犹豫:“孙营长要是愿意留下当然再好不过,但是人家干嘛要留下?谁愿意主力部队的先锋营营长不做,当咱们后勤部队的护卫啊,指挥一帮不会打仗的大姑娘小媳妇,头疼死不说,编制还不到一个满编连,他脑袋又没病。”
吴富莲脸色严肃起来:“他脑袋没病,可架不住上面有人脑袋有病,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九军孙玉清军长前些日子被撤职了,面上说是高台战役作战失利指挥不当,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的原因是过黄河时孙军长为处决林师长他们的事骂了张、主、席的娘。现在孙玉明被俘虏过,再回九军,别说前锋营长,恐怕连大头兵都没得做。性命难保,我们留下他,也是对他的保护。”
王团长三人脸色骤变,方贤芝立刻说道:“要是那样的话,孙玉明必须留下来,他的工作我来做,他可是说过欠我一条命的。另外团长说护卫营的人员不足一个连,这人员确实太少了,看形势以后我们参加战斗的情况会很多,说不定上级就会像倪家营战役那样把新组建的护卫营安排到正面战场,到时候给我们的任务是按一个营的兵力下达,可我们还不到一个连,我们死光没什么,完不成上级任务打乱了总体部署就会耽误大事,所以要么我们就降格成为护卫连,要么我们就把护卫营补充到满员,兵力来源我想把担架营的二百多个姐妹也转到护卫营,保证护卫营有三个满编连的建制。至于伤员转移问题,重伤员跟着我们长途跋涉行军打仗,非常不利于伤口的愈合,我今早从刀山赶过来时,路过东面十来里地的上佛寺,我把队伍里的四名重伤员委托给了寺里的和尚师傅,给了寺院两封银元做伤员们的疗养费,开始和尚们还不大愿意,后来我答应四个伤员可以临时剃度出家皈依佛门,那些和尚才高兴了,也同意以后伤员们痊愈后自由归队,还跟我说欢迎我们把更多的伤病员送去剃度,一定会保证伤员们的安全。我的意见是,把那些行动不便无法骑马的伤员都送到各个寺院去,剃度出家也没什么,到时候伤好了还俗就是了,我们红四方面军就有不少和尚出身的指挥员呢。这样一来,那些能骑马的轻伤员就能随队行动,这次我带来了三十几匹马,这一仗又缴获一些,都交给卫生队使用,担架营就能解放出来了。”
“太好了!”“好办法!”王媛泉和彭玉茹击掌赞道,吴富莲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苦笑着说道:“四个重伤员两封银元,合着每个伤员50块大洋,我们医疗队里的伤员可全是重伤员,能骑马的真没几个,200个重伤员需要1万块大洋,我们团现在别说1万块大洋,连1千块都没有啊,我们还要生活,买粮买药呢,拿什么付给寺庙做伤员的疗养费啊。”一盆凉水浇的王、彭二人也皱起了眉头。
方贤芝给解了难题:“我这次一路上缴获了一些银元和金条,估计给200个伤员做疗养费应该够了,就是差一些,只要我们的伤员同意剃度出家,寺院的和尚也是应该能接收的。”
“哦,这是为什么呢?”王团长有些不解道。
吴富莲解释道:“这我倒是了解一些,寺院的和尚修行的目的是为了积攒业力,僧侣们相信业力达到一定程度就能成佛,吃斋念经做法事都能积攒业力,但是最大业力来源却是救人和接引凡人剃度入佛门。大家都听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的说法,接引凡人脱离世俗皈依佛门得到的业力比救人一命得到的业力还要多,和尚们接受我们的伤员就是接引佛徒,当然愿意了,要是寺院的财力富足,估计我们就是不给他们钱他们也愿意收留我们的伤员,可是这大西北的寺院真的不怎么富裕,我发愁的是我们二百多伤员吃住治伤寺院养不起,既然贤芝能拿出这么多钱,那没什么问题了,贤芝你可真有办法,怎么能搞到这么多枪支弹药和金条银元的,我看你都成了妇女团的善财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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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委的玩笑把大家心里的抑郁吹散了很多,方贤芝感慨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一路上多亏了汝卡庵的静心师父和她的俗家师弟杨毅了,尤其是杨毅这孩子,别看只有十四岁,简直就是杀敌的天才。”接着就把这一路上杨毅、静心的所作所为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把三个妇女团的主官听的是目瞪口呆,最后方贤芝又回到了主题:“国民党反动政府反动军队,生生把杨毅这样自小学佛向善的孩子和静心这样治病救人的出家年轻女子逼到了发血誓破杀戒报仇雪恨的地步,这样的政府就应该推翻,这样的军队就应该被消灭。我就是担心我们的伤员送到这附近的寺庙里,会不会也像汝卡庵那样被反动派发现给屠了,三五个人还好说,容易躲藏,200多号人藏起来就太难了,要是让敌人发现了,不但会葬送了伤员们的性命,连那些无辜的出家人也会遭到敌人的毒手。”
吴富莲打消了方贤芝的顾虑:“这倒不用担心,屠杀汝卡庵的是国民党的中央军,他们是以杀共产党为己任,一心要把共产党员和同情亲近共产党的群众全部斩尽杀绝,奉行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共产党的政策,现在这里的敌人不是中央军而是马步芳的马家军和地方民团,马家军围剿我们是因为怕我们红军占了他们的地盘,也是出于蒋介石的威逼利诱,蒋介石想借马家军的手剿灭红军,又何尝不是想利用红军削弱马家军呢,这点马步芳也是明白的,但是蒋介石为剿灭红军给马步芳开的价格很诱人,除了授予官职实权给他军饷物资,还开出一颗红军的人头给10块大洋红军干部人头的赏金加倍的悬赏,马步芳给下面民团的赏金减了一半,但对贫穷的民团也很有吸引力,这就是目前马匪和民团不遗余力的追杀我们的原因,他们是为利益驱使而不是为信仰驱使。马匪和国民党中央军对红军作战的目的不同,所以采取的政策也不同,中央军可以肆无忌惮的屠杀平民百姓和出家僧侣,马匪就有所顾忌,因为马匪非常迷信,从主官到士兵都信奉佛教或伊斯兰教,即使是上面让军队屠灭寺庙僧侣,士兵也不愿意动手,他们担心死后会坠入地狱,那些民团更是如此。当然我们寄养重伤员时,也不能集中寄养在一个寺院里,这附近周边的大小寺院可不少,分开寄养尽量减小目标,另外送伤员时尽可能晚上送过去,掩人耳目减少暴露的可能。”
“这样就好。”方贤芝三人松了一口气,彭玉茹又有了问题:“要是伤员们养好伤寺院不放他们归队找我们红军可怎么办?寺院方面不会真的让我们的同志放弃共产主义信仰皈依佛门吧?那样的话,我们的干部战士也不会答应。”
方贤芝说道:“我也担心发生这种情况,所以我私下给了我们的伤员每人5块银元,如果他们伤好了,寺院不放人的话,就找机会脱身。”
吴富莲点头道:“多一手准备当然很好,不过我认为问题不大,寺院的和尚认为接引剃度一个世俗人能够得到一份业力,但出家人还俗并不减少接引者的业力,而是减少还俗的出家人的业力,也就是说我们的伤员要是伤愈不当和尚了,以后自己成佛的机会就小了,但不会影响别的和尚成佛,有意思吧。”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孙玉明和几位妇女团的营连干部陆续走进指挥部汇报战果和战损:此战由昨天下午到现在,打了将近一天一夜,击毙反动民团322人,击伤逃跑的无算,俘虏团丁468人含181名伤员,缴获满清期铜炮一门,水冷卅节式重机枪两挺,仿捷克式轻机枪六挺,老套筒和水连珠式步枪906杆,狗牌撸子一只,盒子枪27只,重机枪子弹5箱,轻机枪子弹11箱(含老套筒步枪弹),水连珠步枪弹8箱,驳壳枪子弹3箱,狗牌撸子子弹62发,手榴弹22箱,炸药6箱,散落和俘虏身上缴获的子弹带里的子弹和手榴弹正在收集核算。除此之外还缴获战马8匹,驮马52匹,胶轮大车11辆,木轮大车36辆,各色粮食600多袋估计2万多斤,马料粮食3000斤,银元8000多块,法币多元。
看到这么丰硕的战果,王团长等主官脸上笑开了花,“还有两挺重机枪?怎么打仗时没用上?这么阔气的民团是那儿的?”彭参谋长问道。
孙玉明答道:“审过俘虏了,这股敌人不是普通民团,是临泽县的保安团,主力红军打临泽县时这帮保安团搬空了家底跑进这边山里了,后来听说我军在倪家营败了,准备返回临泽,路过这里时听说你们这支部队全是妇女伤员,就想捡便宜。这两挺重机枪是他们的镇军之宝,一直舍不得用,摆在辎重队守护弹药物资来着,辎重队的兵看到团长被打死了,别人都逃了,也扔下物资逃跑了。”
王团长等人一阵后怕,要是敌人一开始就用这两挺重机枪攻击寨门,十有八九寨子就会被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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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到战损报告,一家人就笑不出来了,妇女团牺牲干部战士126名,重伤36名,轻伤115名。突击队牺牲6人重伤1人轻伤4人,突击队的伤亡都是在寨子北面的西山高坎上造成的,王团长吴政委两名妇女团主官心里滴血,妇女团过黄河时满建制1300余人,西征路上腥风血雨经历大小战斗数十次,上百名姐妹牺牲了宝贵的生命,高台一战妇女团四分之一的战士倒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倪家营恶战,妇女团护卫营仅剩一个叶红梅回来,卫生队、担架营和被服营合起来不足600人,今次一战,活着的姐妹连过黄河时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了,那一张张熟悉亲切的脸庞,王媛泉、吴富莲都能叫出她们名字,知道她们的出身,甚至连她们的丈夫孩子都知道,现在就这么一个个的走了,走的是那么壮烈,那么的凄苦,如果活着她们都会是优秀的母亲,会为国家为家庭养育众多的孩子,她们的血脉会往下延续数千年上万年,现在链条断了,是国民党反动派生生的把她们延续生命的权力给终结了,我们活着的人只有把这些畜生彻底消灭,才能让姐妹们灵魂安息,才能让更多的姐妹拥有延续生命的权力。
抹去眼上的泪花,各位主官开始安排后续工作,救护伤员是第一要务,然后是装殓掩埋祭奠烈士,看望慰问伤员和战士们,警戒侦察敌情,向上级写战情报告等等,还有大量的工作等着她们,真的顾不上太多的悲哀。
方贤芝把孙玉明单独叫到一边,把妇女团希望他留下的想法跟他说了:“孙营长,你也看到了,现在妇女团的战斗力有多么弱,连一个地方保安团都打不过,更别说碰到马匪的正规军了,我们现在急需有战斗经验的指挥员训练这些后勤女兵,非常希望你能留下来,有你的训练和指挥,我们这些姐妹会少流很多的血,会避免牺牲更多无谓的生命,我不求她们能够多杀敌人,只求你能教会她们在战斗中保命的手段,让她们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孙玉明眼圈通红:“方政委,我能说不吗?如果我拒绝了您的请求,我的良心一辈子也不会安宁的,我孙玉明昨天欠您一条命,今天欠了杨毅一条命,十几分钟前还欠下了妇女团五位姐妹的命,她们用活生生的身体压住即将爆炸的手榴弹,把必死的我给救了下来,我要用七辈子的生命才能报答妇女团啊,由于我的贸然决定还造成突击队不必要的伤亡,我愧对您对我的信任啊,没说的,方政委,以后我孙玉明的这条命就是妇女团的了,我坚决服从你的安排,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而且力争百分之百干好,请您看我今后的实际行动吧。”
孙玉明的爽快让方贤芝甚是欣慰,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护卫营的编制构成和武器配置方案以及近期快速整训计划,由于还要找杨毅有事,方贤芝结束了谈话。
战斗结束后,杨毅率先登上西山坡,不为别的,只是惦记着刚才打死的那个敌人大官,好几个卫兵保护着不知是个什么来头有这么大的谱。来到这家伙近前,看到这个军官肩章上有一道红线三颗小黄五星,记得方政委说过白匪军的军衔,知道这人是个上尉,能掌管一营士兵,杨毅有些失望还有些不忿,龟儿子官不大谱不小,一个小小的营官竟然有七八个卫兵,人家中央军的正牌子中校团长也就是四个卫兵而已,真是短命催的,要是一个人逃命,恐怕就逃出升天了,嘴里嘟囔着,手里也没闲着,看这家伙黄呢子绷面的皮大衣可比自己这身黑色警察棉大衣漂亮多了,虽然背后有些血污,等着让静心姐配点药洗去就是了,脱了棉大衣,三把两把把这货的皮大衣扒了下来,自己穿上,再扎上这货的皮质武装带,自我感觉英武了几分,只是对这货的配枪不感冒,狗牌撸子,跟方政委以前的配枪一样,15米的射程,跟玩具差不多,没啥用处,把枪套解了下来连同黑棉大衣一起递给一直跟在身后的女兵丁岚手上:“丁岚姐,这件棉大衣给你了,看你身上的衣服也太薄了,怎么能挡风雪呢,还有这把小手枪也给你拿着玩吧。”
丁岚忙摆手说道:“这怎么能行啊,咱们部队有纪律的,一切缴获要归公,我要这些东西就犯错误了。”
杨毅却满不大在乎:“这怎么就犯错误了,这棉大衣是你缴获的吗?这枪也不是你缴获的吧,都是我缴获到的,又送你的好不好?红军的纪律里有不收战友东西这一条吗?没有吧?没有你就不是违反纪律了,拿着吧。不行你就说是替我保管的,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杨毅,是临时突击队的通讯员。”一边说着一边掏上尉先生的口袋。收获还不错,找到一块怀表,15块银元和一沓法币,这时候的杨毅还没有交公的自觉性。
丁岚笑着说道:“那好吧,我就替你保管着这件棉大衣,这把手枪应该是首长们配的手枪,打仗威力不行,我也没啥用处拿着也太扎眼,杨毅,要不咱们把这把小手枪上缴了,我要这个白匪的盒子枪吧,我可眼热有这么一把枪了,就是不知道排长会不会让我交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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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毅一听,拔出了自己那把汉阳造盒子枪,递给丁岚说道:“那你用我这把枪,这把枪准头不错,是我自己的东西,送给你,哦不,你替我保管着吧。”
丁岚高兴的说道:“真的呀,那我可收下了,哦,我可替你保管着啦,你给了我,你就只能用长枪了。”
杨毅撩起大衣襟亮出腰上的大镜面道:“你看,我这儿还有一把呢,再说这地上不是有好几把吗,我找把更好的就是了。”说着真的把倒在地上的卫兵挎着的驳壳枪,一一抽出来看,很希望能再得到一把德国造二十响,可惜愿望变成失望,只好挑了一把九成新的10响汉阳造,掖进了大衣里。
丁岚有些担忧的说道:“杨毅,你这样擅自收留缴获的武器,就不怕犯错误吗?私自赠送武器也是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