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陈大师的支持,方桔喜上眉梢,指着隔壁道:“那我去挑原料。”
所谓原料,其实就是隔壁切割间地上那些切割下来的废料,基本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边角料,有些甚至就是包裹在玉石外面的石头,一点含玉量都没有。虽然玉雕行当里,讲究的是变废为宝,但是到了陈大师这种阶段,对玉雕材料十分挑剔,废料再利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连陈瑾雕刻的石头,基本上都是成色上等的玉石。自从方桔来了后,这些废料就成为她用来练手的专属。
要去参加比赛,照理说应该要用好一点的原料,但方桔同学一穷二白,何况就算是陈大师的废料,也经常能让她发现不错的东西。
废料堆了好几堆,方桔蹲在地上,正扒拉着,陈之瑆从外头进来,随口问:“找到了么?”
方桔头也不回道:“正在找呢。”
陈之瑆又似不经意提醒她:“左边墙角那边大块的废料比较多,你去翻翻看。”
方桔经他提醒,走到左边,翻了几下,竟然从里面翻出一块小碗大小,带着皮壳的白色通透石头,她举起来在灯光下看了看,朝陈之瑆看去,不太确定地问道:“大师,这个应该是白翡翠吧?看着挺好的,也是废料?”
陈之瑆轻飘飘看了眼,点头:“就是看着好而已,其实种差水头不够,懂行的人看不上眼的,雕出来也是浪费我的时间,我就给扔了。”
“是吗?”方桔狐疑地看着手中的石头,虽然她不懂看翡翠,但是这块石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挺好。可既然大师瞧不上,那就正好让自己捡了个漏。
方桔喜滋滋抱着石头站起来:“大师,那我用这个去参加比赛,您没意见吧?”
陈之瑆挑挑眉,笑道:“这本来就是废料,你随便用。”
方桔如获至宝,朝他笑眯眯道:“谢谢陈大师。”
有了原料该接下来就该考虑做什么了。这块“劣等”白翡翠块头够大,足以雕一个艺术摆件。但是方桔刚刚入门,对做出一个摆件去参赛不是太有信心。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做自己比较熟练的那套,打造一串珠链吊坠。
周末,陈瑾从学校回来,方桔正在捣鼓那条吊坠。珠子已经磨好,还做了镂空雕花,连着弄了几天,手指都快磨除了泡,吊坠也雕刻地差不多,只差抛光。
陈瑾看到工作台上的东西,拿起来两粒珠子,举在光线下看了看,神色有点古怪问:“方桔,这个白翡翠你是从哪里来的?”
方桔道:“陈大师不要的废料啊!”说完还笑着朝他眨眼睛,“这珠子做得怎么样?我准备去参加比赛的。”
陈瑾放下手中的珠子,木着脸问:“你说的这块废料,是不是碗口大小的一块,上面的皮壳还未剥完?”
方桔点头:“是啊,你见过?陈大师说种差水头不够,就不要了,不过我看着还挺好的,可能是我不懂行吧,陈大师说的总该没错。”
陈瑾干笑了两声:“我叔呢?”
方桔指了指旁边:“在书房。”
陈瑾深呼吸一口,一口银牙快要咬碎,冲出屋子,往正屋的书房跑去。
陈之瑆正闲闲散散坐在椅子上看书。看到堂侄风风火火进门,眉头微微蹙了蹙。
陈瑾喘着气道:“叔,方桔用的白翡翠,是不是你以前从缅甸买回来,一直放在陈列柜下抽屉里的那块?”
陈之瑆风轻云淡地点头:“是。”
陈瑾一下炸毛了:“那块翡翠是你当年从缅甸赌石场买来的,你说过是你赌石最得意作之一,一直放在抽屉里没雕,你现在竟然给她了,还说什么种差水头不够。她眼瞎,我可没眼瞎。”
陈之瑆笑着看他:“那块翡翠确实种差水头不够。”
“叔,我好歹也是玉石世家出来的,从小看着各种玉石长大,我能分不出好坏?”
陈之瑆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别说是你,我也常有看走眼时。我前几天把这块原石拿出来准备雕刻,才发觉只是外面看着好而已,里面真是不行,若是雕出来,肯定上不得台面。”
陈瑾痛心疾首:“叔,你就别骗我了!你知道方桔把那块翡翠弄成什么了吗?磨成了珠子啊,还是镂空的珠子!就留了一小块雕了个坠子。这么大块翡翠,若是雕出一个摆件,就算不是出自您之手,那也是价值连城。你就眼睁睁看着她磨成珠子,让她这么暴殄天物?”
陈之瑆不紧不慢道:“我说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的废料,她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罢了,又朝他笑了笑,“这回你真的看走了眼,那就是一块很普通的毛料。你觉得我真的会让小桔随便糟蹋我的好东西?”
陈瑾也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那块原石他是见过的,因为外面的皮壳剥下了一半,里面的东西看得很清楚,确实是一块上等白翡翠,他叔说过这是他的赌石得意之作,买来时价钱倒是不贵,但他一直都没拿来雕刻,想来意义非凡。
他叔虽然挑剔,稍微差点的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但他是个爱玉之人,好的玉石必然都十分珍惜,他这个侄子有时候雕得东西不好,他叔还会责骂他糟蹋玉石。若是这块翡翠拿给方桔雕个什么摆件,倒也还算说得过去。但他叔竟然眼睁睁看着她把一块完整的上等白翡翠,磨成了一串珠子,还是镂空的珠子!
陈瑾觉得自己胸口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怎么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除非……除非这块翡翠,真的如他叔所说,种差水头不够。
所以真是他眼瞎了?
陈瑾不信邪,,默默看了眼拿着线装书,一派清风霁月模样的陈之瑆,转身又去了方桔那边。
方桔正在用红绳将珠子一粒一粒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