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昕道:“听说他一直捐钱给孤儿院?”
周溯息竟笑了,回道:“然而这里的孩子并不缺钱。”
“那缺什么?”
周溯息却没有回,只是一个人走在前方,偶尔会和徐衍昕说几句话。徐衍昕实在觉得古怪,比起恐惧,他从周溯息身上感到更多的是怀念,他总是会用手指带过那些破旧的物品,像是在安抚尘封的记忆。徐衍昕给他纸巾时,忽而想起江屿曾对他说,在案发现场上找到的刀柄上没有周溯息的指纹。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但从周溯息身上检测到了夏清正的血迹,而且夏清正昏迷醒来便指认凶手是他才被安上嫌疑人的罪名。
徐衍昕好奇地问起,而周溯息说:“我没有指纹。”他摊开手指给徐衍昕看,十指上全是烫伤的痕迹。徐衍昕心中一紧,抬头对上周溯息的眼睛。对方却用极为平淡的口吻说:“小时候我喜欢乱碰院长的东西,有一次我通过院长留下的指纹打开了他的保险柜,不过后面还是被他发现了,但自从那一刻起,他发现我还有偷东西的才能。所以就把我的指纹全部销毁,让我趁客人睡着的时候做点不好的事,例如解锁手机,或者偷一个随身物品。我跟沈望不同,他只需要唱唱歌,谈个钢琴就能讨人喜欢。”
徐衍昕道:“这样的讨人喜欢,不要也罢吧。”
周溯息笑着说的确。十五年过去,孤儿院内自然留不下什么证据。然而当他们离开时,周溯息多次回头,沉沉地望着那栋看似温馨实则诡异的建筑,徐衍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牌面上的“幸福”二字显得尤为可笑。一家叫作幸福孤儿院的孤儿院,却连基本的保障都没有给予孩子们。
当他们回到旅馆时,江屿和万留还没回来。徐衍昕松了口气,心想不必和他独处一室。然而当夜幕降临,江屿仍未回,他的心却又被吊了上去。正当他冲出房间,要去镇上找他们时,却撞上了风尘仆仆的江屿。江屿扶着他的肩,用一贯的口吻斥道:“乱跑什么。”
徐衍昕也起了劲,故意说:“准备去重开一间房。”
江屿沉默了几秒,道:“我问过前台了,没有空出来的房间,你睡床,我睡沙发,就这几天,你先忍一忍,等回去……”说着,江屿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徐衍昕难以适应这样古怪的气氛,擦过他的肩,就要往楼下走,江屿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许是下午弄痛了他,这回他的力气很轻,轻轻一挣扎便能挣脱,然而谁也没动。江屿想了许久,只是说:“我在镇上警察局找到了点信息,你要不要……”
“明天和我一起去?”
“嗯,”徐衍昕动了动手腕,“我先去周溯息房间。”
他刚走没几步,便听江屿叫住了他。徐衍昕从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也能听起来如此哀戚。然而江屿只说:“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曾经拖更的我吃不饱已经死了,现在是努力更新的钮钴禄·饱。
第69章
翌日,徐衍昕做了很强的自我心理建设,面对镜子练习了上百种冷漠的表情,才敢出门。他直了二十六年,刚弯三个月没到,就有了个“前男友”,宛如前半生坐的三轮车,后面突然坐起了云霄飞车,关键是这个前男友最为擅长冷战,徐衍昕输了十年,唯独这次要找回自己的台面。
但当他跨进副驾驶,注意到后排空空时,还是没绷住脸上的紧张,没忍住,问:“你留他们俩在旅馆,就不怕他们逃跑吗?”
江屿戴了遮阳镜,用咖啡色的镜片扫他一眼,道:“跑了最好,我也懒得替他申诉。”
徐衍昕皱起眉,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被看的人沉默许久,才认真回答道:“带上万留,容易激怒证人。他们只要脑子还在,就认得清局势。而且我和前台打过招呼了,有风吹草动都会联络我。”
徐衍昕闻言,点点头,从善如流地系上安全带。
路上,江屿向他说明,昨日他和万留去县警察局时听到传言,说当年有个小警察曾经着手调查过夏清正,并且以非法经营拘留过他,而且上诉法院时不知怎么就被拦下,后来不了了之。徐衍昕一听,便双眼放光,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然而江屿却泼起冷水:“这是二十年前的事,当年充满干劲的小警察现在面临退休,出来作证意味着放下安逸的生活和警局的脸面。我劝你对这条线别抱太大希望。”
徐衍昕看他一眼,道:“有的人,就是几十年都不会变。”
说罢,两人都沉默了。
一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县警察局,门卫是个七十多的大爷,有点耳背,江屿按了无数次喇叭,也没见那升降杆落下,最终还是徐衍昕下去协商的,大爷不仅耳背,还有点老眼昏花,一个劲地叫他小姑娘,徐衍昕虽然长了张娃娃脸,但从未有人认错过他的性别,害他脸红了白,白了红,几乎要怀疑人生。徐衍昕十分窘迫地回到车上,江屿倒是什么都没说,但嘴角微微上扬。要不是他们现在在冷战,徐衍昕都能想到他要说什么。进了警察局,他们照例检查登记,经过重重障碍才见到已经荣升为副局长的“证人”,那人额头两道伤疤,眼神凶狠,嘴角下撇,一副难伺候的模样。见了他们,他也只说:“叫我老徐就行。”
这和徐衍昕印象里的“腼腆小警察”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