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是从敌视变成了想把你大卸八块的愤怒。”谢敏冷笑一声。“那是在我踢开他的枪之前。”傅闻安思索了一下:“他当时确实有开枪的打算。”“后来呢?”谢敏问道。手枪被踢飞,滑入远处的药架下,银察觉自己失手,他最大的悔恨是自己轻信了眼前那个贵族少爷的假意承诺。但颈后腺体传来的撕裂性疼痛令他已经失去维持理智的能力,如同一个被外界压力碾压的煤气罐。他挣扎着爬起,肩膀撞在墙上,新鲜的血液顺着被濡湿的衣物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痕迹。眼前的眩光与斑驳色块在视网膜上纷乱呈现,银用力眨眼,用骨子里燃起的高温带来蒸干体液的错觉。他的双腿一软,中枪的手臂软软地垂下,令他看起来随时要倒地。银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却在转身后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板上,他的骨骼在呻吟,失去的血液逐渐化为堪比池沼的拉力,试图让他永远留在黑暗里。直到身后被他撞开的少爷起身。少爷的力气额外大,他摁着银的肩膀,将人堵到角落,同时,一个开封的针剂猛然扎在银的胳膊上,冰冷的液体顺着手臂流向全身。银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怒吼,但他没法挣脱,最后,他一口咬在了少爷的肩膀上。混着深浓血腥味的液体顺着齿缝流进口腔,用力咬合的如同野兽般的上下颚死命合上,银听见了对方暴怒的闷哼,却不见对方放开他。“要是你想心满意足地去死,我可以成全你,但如果你还想活着,就乖乖听我的。”少爷有着与他那冷酷森然气质相符的嗓音,初具威严,令人下意识想要屈从。银也这么做了,他松开了嘴。后来,少爷又往银的身体里注射了其他的药剂,有的银认识,是市面上常用的麻醉药品和腺体修复药物;有的银不认识,但那些东西确实让银的状态有所好转。银总觉得那家伙在死马当活马医,只是看功效一阵乱打,只有一点基本的医学常识。银疼痛到极点,他忍住不去咬什么东西,更不想尝到对方的血味,所以他在无意识间把额头靠在少爷的肩膀上,倒抽凉气,度过了一个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夜晚。在交颈相偎时,银确定了一件事——对方还没有分化。他没有在血中尝到任何信息素,且因为受伤,银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但距离这么近却不受影响,并不代表对方的自控力多么强,而是很可能对方没有分化,所以根本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未分化在这个年纪很正常,银由于畸形扭曲的人生经历,为了获取更强的生理力量,在药物的催化下提前分化为alpha,但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少爷们可没有这个需要。可惜。银闭上眼,睫毛因疼痛而轻微战栗着。他其实还挺好奇对方的信息素的。无论到何时,每当傅闻安回忆,都能清晰记得那人抬起头,那与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格格不入的,是年幼的特工清醒至极的眼神,在深渊里泛着坚毅而执拗的冷光。傅闻安回过神,道:“后来他很配合治疗。”“嚯,我也很配合治疗的,没见你夸我。”谢敏努了努嘴,抬起自己的手背展示给傅闻安看,一脸遗憾。“我有表达出夸奖他意思吗?”傅闻安疑惑地蹙眉。“没有,但我需要夸奖,我这个物种靠表扬苟活。”谢敏戏谑一笑。傅闻安凝视他一阵,最后捏了捏谢敏的耳垂,聊作表扬。第二天一早,傅闻安前往城邦会议,矿头山提出开会请求,来势汹汹,似是要与傅闻安斗个你死我亡。他出门时没有带谢敏,因为暹罗猫昨晚吃了顿人仰马翻的晚饭,早上像是生病了,在窝里趴着一动不动。谢敏被发配为带猫看病。但他很快发现长官只是装的,因为傅闻安一出门,这挖煤工就嗖得跳起来,游走在墙根,对谢敏张牙舞爪——它显然还记昨晚的仇。谢敏没空管它。特工清点自己的杀人工具,用绸布仔细擦拭狙击枪的枪身,深邃暗色在金属表面划过,最后被枪盒笼罩。谢敏的手指在发信器上轻轻敲打,没过一会,长官翘着尾巴路过,被暴起的特工从身后抓住。暹罗猫扯着嗓子求救,今早却没有能即使出现给它解围的傅闻安了。谢敏敛去了平时所有的笑意,平静脸色如浪涌前寂静的水面,他从腋下托着长官,认真凝视着这只小东西,仿佛要将它身上每根猫毛的长度都记下。长官被抓住命运的胳肢窝,抻成一整条悬在空中,尾巴一勾一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