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陆湘仪这样明媚优雅的富家千金,她的弟弟又怎么会差?桑云窈还看了陆家大姐的照片,如果说陆湘仪的容貌更为精致,那么陆蔓瑜则是眉目舒展气场一米八的大姐大。黑白照片也可以看得出,陆家大姐的眉毛上划出锋利的弧度,嘴上涂得是深红色,眼神锐利,是个女强人。而之后通过陆湘仪的叙述,知道了陆家人的来历,陆湘仪的父亲陆拾是大家族的庶出孩子,想要读书出人头地好让母亲在后宅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结果因为他读书的优秀,反而让人忌惮,陆拾的母亲死于宅斗之中,她被人诬陷和人苟且,甚至陆拾的血脉也被怀疑,被家族逐了出去。那个时候地方势力割据,陆拾靠着他写出来锦绣文章,投靠了地方势力。他所投靠势力又足够强大,站稳了脚步以后,娶了日化厂厂长的独生女柳叶儿,一个有权一个有钱,从此强强联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富足日子。因为生母的惨状,陆拾有了权势以后也没有再纳小妾,一直和妻子过日子。陆拾和柳叶儿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分别是陆蔓瑜、陆湘仪、陆绎。三个孩子各有长处。陆蔓瑜擅长做生意,最后做的是古董生意,她的本事是把国内的一些工艺品包装成古董卖给那些人高价,再把一些真正的古董给买回来。老二陆湘仪没什么雄心壮志,喜欢舞蹈,最后也因为舞蹈进入到了文工团,也因为进入到了文工团,所以得以安稳地生活。最小的就是陆绎,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是意外而得,他的读书天分最高,当时要去国外读书的时候,家里人虽然舍不得却也希望他好好读书,能够为国家做出贡献。陆湘仪又取出来了一封信,当年每个月都会通信,那些信在动荡开始的时候全部一把火全部烧了,陆湘仪只留下了一封信,这封信留下也是因为里面全然是陆绎的爱国心,他想要为国家做什么而留下的东西,陆湘仪希望今后弟弟在摘帽子的时候用得上这封信。陆湘仪本来情绪平稳,说到了这里也难免又红了眼眶,等到情绪稳定以后,才又开始给小团子看抽屉里的东西,这里面都是一些杂物了。小时候陆绎玩过的鲁班锁,他用过的笔,一些弹珠之类不值钱不起眼的小东西。看不出时代的印记,不会被打上标签,她才敢保留下来。这些东西在当时有人来的时候,也可以解释为自家小孩儿用的。其实当时确实有人蠢蠢欲动想要来动一动陆湘仪,只是因为陆湘仪一直住在祁家,碍于祁老爷子和陈逢春的功勋,虽说有计划来扫荡,最终还是没有来。小团子认真听着小姑讲述,还仔细看过了那张发黄的纸,她不会的字也认真询问陆湘仪是怎么念的。祁卫东在这个时候用手背碰了碰桑云窈的手。桑云窈跟着祁卫东出了房门,把主卧空间单独给他们两人。客厅里没有人,祁卫东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部里有事,祁平江连晚饭也没办法在家吃了,晚上不用留他的饭,至于说两个老人,陈逢春推着老爷子出门了。现在家里就只有客厅的两个,还有主卧的两个人。祁卫东看着桑云窈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伸手给她到了一杯水。“可以坐得随意一点。”祁卫东笑了笑,“爷爷奶奶还有我爸都出门了。”相册小团子坐在小姑的怀中,爸爸的书信有很多字她都不认识,她一个个点在上面,抬头询问小姑这个字怎么念,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团子的嘴巴轻轻动着,她的大脑在全速运转,试图理解这封感情充沛的书信,努力记住书信里的内容。陆湘仪刚开始是反复看这封信,后来纸张的折痕越发脆弱,陆湘仪就把信纸的内容抄录下来,这原版的信纸藏在了红色的语录里,边角用了一点胶水粘在书页里,这样就算是有人闯入进来,甚至无意之中撞掉这本语录,这份信不会掉出来,也能保存得很好。陆湘仪对这封信的内容熟稔于心,小团子询问什么,她就能够回答什么。太阳日渐西移,房间里挂着白色的窗纱,金色的光朦胧地拢入了进来。陆湘仪感受自己腿上的重量,那种子知道了弟弟去了的难过慢慢消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怀中的人是弟弟的孩子,有一种淡淡的喜悦和满足萦在心中。小团子认真地读书认字,她的嘴巴微动,小手的其他手指并拢在一起,只有食指在虚空之中轻轻点着,这个习惯也像是当年的弟弟学写字的习惯。她那个时候曾经和大姐说:“每次看小弟读书认字都觉得好玩,像不像是巫婆在作法?”大姐没好气地用手指尖戳自己的脑袋,“瞎说什么呢,咱们两个的脑袋都没有遗传老爹的智慧,小弟却有,小弟只要记得住就行,不在意什么形式。”陆湘仪不服气了,“姐,我不聪明也就算了,你那么聪明。”“我像是娘,而且我小时候可没这么强的自制力,不玩耍,居然觉得看书有意思。”陆家大姐有些感慨地说道,“小弟是真的很像爹,咱们爹当年被剥了衣服从老宅里赶出去,能够靠着笔杆子走到现在的高度,就是靠着真正的智慧。”陆家大姐最后用手点了点脑子,“只有真正的智慧才能够力挽狂澜,让整个国家有新的机遇,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那些过去的记忆在陆湘仪的心中越发鲜明起来。等到把这张纸的内容全部读完,小团子扯了扯陆湘仪的衣袖,说道:“小姑,能不能抄一遍这张信,我想放着我的小兜兜里带回家,我晚上还想再看一遍。”小团子把衣服上的兜兜展示给陆湘仪看,小兜是桑云窈缝制的,桑云窈的手艺不好也不坏,因为知道要防石头,多在荷包里走了几道线。小兜兜里面放着郁金香雨花石,现在打算放叠好的纸。“小姑抄的有。”陆湘仪很快把自己常看的那张纸叠了起来,直接塞到小孩儿的兜兜里。这张原版的信纸陆湘仪小心地夹好,“照片和信小姑暂时替你保管,以后要是时局轻松了一点再给你。”陆湘仪又和小孩儿说道:“彤彤你记住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除了今天祁家人还有你的小姨,谁也不能说!就像是你没告诉冯奶奶你爸爸的事情一样,可以吗?”小团子点了一下头。陆湘仪说道:“其实还有一些东西我舍不得烧,犹豫了很久,有一个昔日里的好友去了国外,就帮我把东西带到了过去了,以后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大大方方和那些海外人士联系,到时候再要回来。”
陆湘仪以前念书的认识不少“资本家的小姐”,绝大部分人都通过各种途径离开了国家,其中就包括陆湘仪玩得最好的朋友。陆湘仪实在舍不得一些照片,而因为小时候家境优越,家里的照片特别多,她烧了大半,最后保留了一本相册集,那些舍不得烧得相册集,还有父亲所写下的家书,母亲嫁人时候那一套凤冠霞帔,她最后给了好姐妹,让她帮忙保存。后来陆湘仪还写信告诉了弟弟陆绎,让陆绎把一部分照片和纪念品也放在她的好友那里。“我小姨说会有这么一天的。”小团子把小姨的话记在心中,“小姑那到时候可以和海外联系了,把东西邮寄回来。”陆湘仪只觉得桑云窈是盲目乐观,她对恢复海外联系这件事并不抱希望,不过不愿意反驳小团子,开口说道:“好,到时候我来联系。”“我妈妈没有那么多照片。”小团子忽然开口说道,“小姑,妈妈只有几张照片,我下次把东西带过来给你看!”陆湘仪点头,“那你和我说说看你妈妈好不好?”小团子的眼神明亮,“好,我从最最最早开始说起,太公和太婆生了……”小团子从母亲桑思玉的身世开始说起,母亲被穆秀秀、桑磊被带回198号四合院,桑思玉和桑云窈做了姐妹,说到了桑思玉选择下乡,在永安村里和陆绎如何结为夫妻,生下孩子以后的日子,还有最后桑思玉得了绝症,铤而走险去黑市做生意,靠着很少的钱和票积累下来了女儿将来十几年的抚养费。陆湘仪听着小团子的描述,想着桑思玉这个人,桑思玉无疑是聪明的,在家里瞒得严严实实的情况下,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世。年少上学的时候,成绩优异,是考大学的好苗子,在生病了以后,冒险去黑市赚了不少钱,就是为了给女儿攒下未来生活的积蓄。陆湘仪在没有弟弟消息的这些年也会一直想象,会不会弟弟娶了妻子,他的妻子是什么模样,在听到了小孩儿描述以后,觉得这个从未见过的弟媳妇便应该是如同桑思玉这样。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长得漂亮,不爱说话内心却极为坚定有主意。倘若不是这样的时局,换个时空,这样的桑思玉也会让弟弟陆绎倾心。这样的两个人孕育出来了最好的桑宝彤。陆湘仪本来就不打算改小团子的姓氏,知道了桑思玉的付出,桑云窈的付出,更不想改小团子的姓名了。宝彤两个字是弟弟陆绎对孩子的期盼,当年弟弟就希望宝彤跟着桑思玉姓桑。“想不想喝水?”陆湘仪说道,“我们去客厅里喝点水。”在客厅里,陆湘仪也看到了家里人留的纸条,原来家里没其他人,她也没看到祁卫东和桑云窈,想来两人不是在书房,就是在祁卫东的卧室。祁卫东确实和桑云窈在祁卫东的房间里。祁卫东的房间大门打开,房间里的电风扇按下开关,徐徐转动着,吹散一室暧昧。祁卫东把房间里的凳子让桑云窈坐,他自己则是坐在铺得整整齐齐的床边。就像是祁平江、陆湘仪所住的主卧,房间里的东西规规整整,部队生活同样在祁卫东的身上留下了烙印,祁卫东的房间也是规整的。祁卫东的床是加长的,倒是宽度很窄,是一张一米宽左右的床,上面的被子被叠成了豆腐块。房间里有一个书桌,一个椅子,硕大的衣柜,这衣柜是两个人用的。桌子上是祁卫东入伍的照片,穿着戎装,身上佩带大红花,对着镜头敬礼。“这里原本是放了一扇屏风。”祁卫东解释,“我哥睡在这里,我睡在靠外的地方。书桌原本是放在书房的,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哥已经去研究所了,写作业有点多,干脆就把书桌搬到这里了,家里还有一个客房,我哥以前的床劈了,现在换成了两张大床,我哥哥、嫂子他们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就在客房里安置。”桑云窈知道祁卫东有个哥哥,今天也采花贼案在五点的时候,张嫂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砂锅的老太太,正是郭嫂。张嫂去找了郭嫂,郭嫂迸发了十二分的热情,先是和张嫂一起去供销社买菜,帮忙把菜给拎回来。等到把菜拎回来以后,郭嫂表示在她这里熬汤,顺便还给炖上了红烧肉,这一道菜是郭嫂的拿手好戏,这是她的心意,庆祝祁家老二找到了对象,而且郭嫂真心觉得祁卫东这小子运气好,对象品性好得很。郭嫂现在见着了陆湘仪,对着陆湘仪说着一连串的吉利话。陆湘仪都有点招架不住了,“谢谢、谢谢。郭嫂我送你。”“哪儿需要送了。”郭嫂笑着说道,“我自己回去就成,你们这里还待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