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望庭笑道:“大师兄真是……无论去哪里,都一定要被人围观才肯罢休。”老头有些警觉了——他原先想引众人买大,再在揭盅前买小,没想到却被人抢先一步。掌盅的小孩才不理你这么多,“二二三,七点小。”众人哗然。纪莫邀一下注,便独赢全场。老头面色铁青,但没爆发。定盅之后,他又豪爽地掷下赌资,“买大!”“十五点大。”纪莫邀竟也在同一个地方下了注。老头见状立刻变卦,“我买小!哼,宁输也不和你同赢。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能中!”小孩又等不及,揭了盅,“十五点大。”现场俨然变成了老赌棍和纪莫邀的单打独斗。葶苈依然无法不去注意那个呷酒的老翁。他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但又默不作声地看着赌局的风水轮转。这种令人窒息的神秘感,让葶苈几乎忘了大小局上的变化。几盘下来,老赌棍已濒临清仓。由于纪莫邀逢赌必中,其他人也开始跟他下注。只有那个倔强的老头死活不肯就范,每次都和纪莫邀反着干。纪莫邀虽然蒙着面,但嫏嬛分明看到他全程都在奸笑。“四点小。”他再次下了注。身边的人全都一股脑地跟着他买小。但在揭盅前一刻,纪莫邀突然将一枚铜钱摆在了另一个位置——“十一点大。”一揭盅,“十一点大!”这种拖累街坊的伎俩对付烂赌之人真是再好不过了。“这手段确实卑鄙……”嫏嬛嘀咕道。“但又觉得好笑。”“好笑就对了。”孙望庭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也差不多可以干正事了吧?”败兴的赌徒们陆续离开,只剩下纪莫邀面对那个老赌棍。一直在旁围观的呷酒老翁,也在此时露出了惬意的神色。纪莫邀冷笑,“你输了。”老赌棍道:“哼,赌来赌去都是输,我当然知道了。”“你欠人多少钱啊?”纪莫邀继续问。老赌棍抬眉,“与你何干?”纪莫邀“唿”地跳起来,扯着老头的衣领喝道:“当然和我有关了!”他说完就指了指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铜币,“这些够不够?”老赌棍错愕了,“你我素未谋面,为何要帮我还债?”“素未谋面?你醉成这样子还来赌坊里丢什么人?”纪莫邀气急败坏地扯下帷帽,“不认得你大徒弟了吗?”老头吓得窜上了一根柱子——别看他面泛红光,眼有醉意,可身手灵活,敏捷如猴,抱在柱子上稳稳当当,丝毫不像一个年迈之人。就在这时,摇骰盅的小孩魂飞魄散地高叫道:“三、三眼魔蛟!”馆里各类闲杂人等顿时蜂拥而出,无输馆瞬间成了无人馆。吕尚休这才滑回地上,淡淡然道:“但凡我跟人说你是我大徒弟,怕是没人敢来讨债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请师父遵循基本的道德准绳,别拿我给自己开脱。”吕尚休盯着案上的铜币小山,点头道:“绰绰有余了,绝对够的。有劳你帮我还债了。”“我帮你还债?”纪莫邀笑了,“搞错了吧?现在就是你欠我钱了。”吕尚休叹道:“果然还是被你摆了一道啊。”“以后我要有什么要求,就烦请师父乖乖服从了。”嫏嬛扶额,心中默默缅怀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慈祥老者。葶苈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那个呷酒的老翁不知何时就消失了。情急之下,他撇下其他人冲了下楼,又被纪莫邀一手拉住——“干什么?”“大师兄,我刚才看到一个老人家坐在墙角那里喝酒,还以为他就是吕前辈呢。但是刚才一下子就不见了!”“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纪莫邀指着背后的吕尚休,“这里就有一个如假包换的老头子给你看个够。”吕尚休望着葶苈,问:“这就是温先生的公子么?”葶苈点点头,指着楼上的嫏嬛道:“那是我二姐。”吕尚休一抬头,惊见子都和望庭也在,忙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唉,老脸都丢尽了。”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同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骚动。纪莫邀抢先一步冲出无输馆,见一架失控的马车风驰电掣,从街尾飞奔而至。掌车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让——开——啊!”她尖叫道,“我不想撞到人!”就在这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近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纪莫邀头上掠过。这究竟是何人,而失控的马车又将何去何从?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梁上仙溪里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