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四革好奇自己为什么一晚上连着打了这么多次喷嚏。只能说不会是因为什么好事。酒过三巡,一群人到中年的武林壮汉簇拥到吴处道周围,借着酒劲谈起了家国大事。“跟你说,”其中一个说得手舞足蹈,“这个我和祝掌门还亲口提过——同生会,终究还是要迁回南方来的。”“就是、就是!”另一人附和道,“我管你学了多少年汉话,不是汉人就不是汉人。只有南方,才是真正的汉人地方。你们涂州算好了!我们时常要出入长安、洛阳,那都不像是中原城市了!何必留在这种被外邦人占据的地方受气?”吴处道也不发表意见,只是微微笑着。这时又有另一人来发表高见:“我倒是觉得,你们留在涂州挺好。北方也不全是胡人,只要是长城以南,不还是我们汉人故土吗?”最初那个手舞足蹈的人插嘴道:“可你怎么不想想,过去这好几百年里,有多少外族人染指过这些地方?风俗语言早就不同了。有几个人能做到涂州那样,胡人不进,胡语不兴?所谓‘胡不入涂’,那都是同生会的功劳。”“不是,就算是胡人,不也有大刀阔斧地移风易俗吗?好多姓氏也都改了。而且现在会说汉话的胡人多了去,我们在场的不也有很多在北地开宗立派的豪杰?只要有本事,在哪里过不了活?”手舞足蹈的人也不再争执,直接转向吴处道说:“吴总领,你可千万别听他的。祝掌门既然只要汉人子弟,那长远来看,肯定还是要在南方扎根的。北方太杂,这混来混去的,早就没有纯正的汉人了!”席间又有一人喊道:“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来自北方的汉人,我祖上都是汉人!”又听得有人说:“南方难道就没有异族了么?真是孤陋寡闻!”一群人你来我往、争持不下,虽然说得事事生死攸关,大家倒也坚守君子之礼,没有激动到动起手来。纪莫邀经过酒席,听他们议论得不可开交,似乎嫌场面还不够热闹,便当庭吹了声口哨——声杀天王像箭一样从外头飞了进来,连连叫道:“长命百岁!长命百岁!”纪莫邀笑道:“尽是些陈词滥调,要我教你些新词吗?”坐在吴处道身边的何求醉得面红耳赤,一见声杀天王在眼前飞过,就喷着酒气叫道:“哪来的乌鸦?”纪莫邀和声杀天王一听,眼神都变了。最先发火的当然是被误认为乌鸦的声杀天王。只见它“嗖”一声掠过宴会上空,飞鹰扑兔一般将何求的头巾撩走。何求顿感头上一阵凉意,气冲冲从座上跳起,一手摆在脑壳上,另一手则朝四周挥舞,“谁拿了我的头巾?”“爷爷拿了!”声杀天王在他头顶上盘旋,“爷爷拿了!”何求朝声杀天王的方向撞出去,碰歪了不少坐席食案。他眼界里隐约有一团黑色——应该就是那臭鸟和自己的头巾了——于是伸手向上一跃。声杀天王见状,也顺势向上飞;何求扑空回落地上,它也一起降低。如此周而复始,声杀天王一直盘旋都在何求头顶上,何求则像傻子一样不停乱跳。吴处道脸都气红了。祝蕴红和吴迁则在座上偷笑。作为主人的纪莫邀见状,不得不上前制止。嫏嬛见他嘴角微抬,忙拍拍葶苈肩膀,道:“你看你大师兄,又妖气侧漏了……”“诸位莫急,让我来教训教训这畜生!”纪莫邀不知从哪里摸出他的弹弓,瞄准了声杀天王。“砰”一声,石子从纪莫邀手中释放,穿越半个大厅,“叭”地打在何求挥舞在空中的手掌上。何求一声惨叫,四脚朝天摔倒在地。“哎呀……”纪莫邀假惺惺地眯起眼,“打歪了,真是对不住。”嫏嬛低声道:“应该没人会信你是无心的……”纪莫邀坐回原位,笑道:“你怎么知道别人不信?”“你的弹弓从不打鸟,又何况是声杀天王?”嫏嬛环顾四周,见有人皱眉,有人窃笑,也有人一脸无所谓。吴处道强忍怒火,唤还算清醒的何其将他不争气的兄弟拖出去,宴会才逐渐恢复正常。唯一的变化,就是吴处道威风不再。余下的时间里?s?,他都绷紧着脸,一言不发,就像所有人都厚颜无耻地欠他钱没还一样。祝蕴红和吴迁懒理这许多,随后又将葶苈叫出去玩耍了。过了一阵,高知命来向无度门一席敬酒。期间对纪莫邀耳语:“你别看师父一脸肃穆,其实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你能为他解气。”纪莫邀坏笑,“不用谢了。”“做主人家就是压抑,我今天早上也是敢怒不敢言。你倒好,让声杀天王做了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