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苈低下头,“没什么……”小青不买账,“还骗人。你明明心事重重,难道还是为了昨夜里那个人吗?”葶苈摇头,答道:“这次是为了……一个身在远方的朋友。她十分想去惊雀山与我相见,只恨家规严明,无法脱身。我想为她出谋划策,可又毫无头绪,因而苦恼。”“亏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小青拍拍葶苈的肩膀,道:“不介意的话,赏脸来我这坐坐,说不定能想到什么。”葶苈还未及答话,就被小青从秋千上拉了下来,跟着她走进迷宫一般的花园里。“小青,你是这里的园丁吗?”葶苈问她。小青笑笑,“不是。只有我门前的花草才是我自己的。”尽管视线一片漆黑,但葶苈依然?s?能想象春临大地时,花园中一派万紫千红、芬芳四溢的盛况。花园的角落处,坐落着一间清雅小庐。小青推开门,邀葶苈入内。点起灯,方照得屋内五脏俱全:寻常的书案坐席自不用说,还有一个两人高的大书柜。整间屋子弥漫着草药的香气。小青将一碗浓郁的茶汤递到葶苈面前,“先暖暖身子,办法总是会有的。”葶苈刚将茶送到嘴边,便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小青胸有成竹地看着他,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个条件——你今晚要留下来陪我聊天。”葶苈放下茶碗,探问道:“就这样?”“就这样。”葶苈一口答应:“成,只要你教我怎么做!”小青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沿着一把梯子爬上书柜。葶苈注意到,梯子下有一双做工粗糙的红色布鞋,而小青似乎觉得碍眼,一脚将鞋子踢到了角落头。“我听说惊雀山以鸦雀无声闻名,此话可当真?”“嗯,是挺清净的,但也并非完全无声。我们安静时,雀鸟便能放心鸣叫;我们一旦高声说话,它们就都吓得不出声了。不过,我大师兄还养了一只八哥,它每时每刻都可多话说了,停都停不住。”小青从柜上挑出一本书,递给葶苈,“你翻到讲头风的那一章看看——头风发作的人,畏光畏声,必须要静养方能痊愈。你的朋友若是生在规矩森严的大户人家里,会不会避不开人来人往的动静?就算不是大户也无妨,住在闹市之中也是一样的。你就说,在这种环境中犯了头风,永远也不可能根治。反观惊雀山,雀鸟无声,清幽静谧,最适合休养……”葶苈有些明白了,“你是要她装病,然后说服家人让她去惊雀山静养吗?”小青点点头,“只要她住得离惊雀山不远,就可行。如果住得太远,那舟车劳顿就只会加重病情,反而得不偿失,这样就说服不了她家人了。”“那她应该还不算远。”葶苈绽开笑容,“这真是个好主意,你帮我大忙了!我、我明天就写信告诉她!”“且不管这办法能不能成,你今晚还是要留下来的。”“那还用说!”烛光中,两人并肩坐在席上,漫无目的地倾谈着所见所闻。但葶苈觉得只有自己一直在说话,小青多只是聆听。“小青,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说吧。”“你为什么宁愿和我这个陌生人促膝长谈,也不出去与祝家人来往呢?”小青笑道:“因为现在是晚上啊,大家都在睡觉。”“这算什么理由!你又不是鸱鸮,为什么不在白天出去找人呢?你还说你不是园丁,那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花园深处?”小青眼神冷淡,随之起身,在房间一角的杂物箱里摸索了一阵,随后将一个木人偶放在了葶苈面前。“我前些年在院子里开荒种草药的时候,挖到了这个东西。”葶苈借着灯光,将木人偶拿在手里看,只见其四肢俱全,头上雕刻了简陋的五官,关节处夹着几条丝线,似乎是人偶曾经与织物相缠的证据。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人偶下腹部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我挖出来时,木偶的衣裳已经损坏,扎在肚子上的针也掉了许多。但我也不是三朝小儿,还是明白些道理的。”她幽幽望向葶苈,似乎在等待对方替自己把话说完整。而温葶苈也并非毫无见识之人,“这难道是……厌胜之术?”“温公子,这里所有的人都跟这个木偶一样——心无热血,几近腐烂。”葶苈背脊一凉,将木偶放下。“这、这是你藏匿于此的原因吗?”“其中一个吧。”葶苈不说话了。“那你呢?你和外面的人相熟吗?”“也不算熟,就是认识。”不知为何,葶苈从一开始就刻意绕开了祝蕴红和吴迁,不敢在小青面前提及与他们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