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苈惊起,抬头一看,眼前却空无一人。他跳出走廊,站在天井里往屋檐上一望:黑斗篷、宽斗笠,一闪而过,无影无踪。就在此时,阅星观中的大钟敲响:当——当——当——葶苈愣了一下,脑海里只剩下那鬼魅一般的身影。片刻之后,潜意识让三个字冲破了他的喉咙。原来他是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的。姜芍坐在房中,面朝嫏嬛。“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件事?”她问道,“剑分明是龙卧溪偷的,同生会自己也看到了,但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然后又被祝蕴红发现?”嫏嬛默然不语。“我爹不可能是幕后主使,他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我不明白,奎木狼他们有什么好怕的!这分明就是插赃嫁祸!我跟你说,我不会放过龙卧溪!”嫏嬛清楚自己不能跟姜芍说实话。绑架一事虽然暂时和解,嫁祸却非同小可。始作俑者马四革近在眼前,这时节让姜芍和他大打出手实在无谓。“也许奎木狼他们……有苦衷吧。”“有什么苦衷?我们清清白白、顶天立地,蒙受冤屈就说出来好了,有什么好顾忌的?”说起来也奇怪,姜骥虽在盗剑一事上是无辜的,却总表现出心虚的姿态,难免让人生疑。虽然让姜芍经受这无故的挣扎,确实令她心有不安,但嫏嬛更好奇姜骥究竟还隐瞒了什么。就在这时,葶苈撞开了房门,“二姐,我……”他见姜芍还在,立刻不说话了。嫏嬛将他拉到身边,问道:“怎么了?”姜芍会意,将头扭开。葶苈对嫏嬛耳语道:“我见到大师兄了。”“龙卧溪我们大多晓得,不过这个女子……?s?”吴迁在席间传阅两位嫌犯的画像,“不知在座可有人认得?”缪泰愚补充道:“当日兰锋剑在涂州失窃时,我们也怀疑龙卧溪是与同伙作业,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此女。”吴迁又道:“这女子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得到龙卧溪的器重,想必不简单。”席下一人起身道:“我见过这个女人,她曾伙同龙卧溪在洛阳犯案。”吴迁扭头一看,见是洛阳巨富钟究图的算账先生康檑,忙问:“康先生此话当真?”康檑道:“当日钟兄与我恰在失主家中小聚,见过这两人假扮奴仆潜入府中。不幸当时我们无人知觉,事后才发现家里进了贼,让他们得了手。据说这女人就是小有名气的梁上飞仙,是近几年里初露锋芒、屡屡犯案的惯偷。”他接着转向坐在一侧的高知命,“这位是靛衣门的高知命公子吧?可晓得你师叔龙卧溪与这个女子来往?”一个问题,立刻将全场的注意力集中到靛衣与无度两家人身上。高知命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喃喃道:“这画得一点都不像师叔……”随之又起身,“与其纠结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在座各位可有我师叔与这个女子行凶的证据。有人看到他们动手吗?有证据证明宫佐和羽佐是死在他们手下的吗?当天奇韵峰中只有他们两个外人吗?师叔在梁上纵横四十年,犯案无数,确实不假。可他也从未伤害人命。即便他此次造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也没有理由相信他——抑或是这个梁上仙——会杀害素不相识的宫、羽二佐。师叔是瞒天过海的高手,如今杀人行凶却被撞破身份,是不是有些反常呢?”葶苈见高知命在力挽狂澜,自己口才虽不及他,但保持沉默实在不好看,于是也附和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人能详细叙述一遍?”司琴听罢,轻叹一声,“既然你们说到这个份上,我就让商佐出来吧。”她随即离席,片刻后便带着面色发白的商佐来到厅中,“商佐,可以将当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大家吗?”商佐怯怯地点了头,而后就将当日的见闻复述了一遍,中途数度哽咽,要司琴好言安抚,方能继续。尽管如此,她并没有带来新的线索——她没看到行凶的过程,无法证明凶手是否龙卧溪与温枸橼二人。大家又回到了。葶苈不免有些内疚,小声问道:“知命师兄,商佐抖成这样,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高知命目不转睛地望着商佐,答道:“无妨,她这么一讲,反而说明疑点很多,无法轻易定论。”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座众人没能就梁上仙的身份与龙卧溪的行踪提供更多线索,当晚的讨论被迫终止。阅星观的乌子虚道长贴心地为来宾奉上茶点,但大半人已无心消受。缪泰愚离席时暗暗怨道:“那个姓龙的老贼要是有种,就该亲自来说明缘由、自证清白,做缩头乌龟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