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不可以去!”她一路紧追,攥住纪尤尊的衣袖,恳求道:“孩子只有知命这一个朋友,你要折磨我也罢,但二子何辜?求你放过他们……”“噢?这算是向我认错了吗?”纪尤尊伸手将妻子揽到怀中,眼中却无半分柔情,“满口都是他们父子。就算我相信那个抄书匠对你没有越礼之念,你又敢说自己没对他有半分幻想?s?吗?”梁紫砚一掌从他面上掴过,“你还有脸说别人?别忘了你做过什么!你以为我已经宽恕你了吗?”“那你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带我们的儿子,出入一个鳏夫的家门吗?”梁紫砚冷笑,“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纪尤尊一手扣在她脖子上,没有用力捏下去,只是厉声警告道:“我没兴趣跟你争论。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我去见他们又怎样!难道真有什么会被我撞破吗?”“我交一个朋友,你去撞破便是!”“还敢说你们只是朋友?男女之间有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若是没有下流的妄想,又是什么让你三番四次回到他身边?”“高先生与我之间由始至终都清清白白!别忘了谁才是这间屋里真正的禽兽!”“你这个女人——”纪尤尊正要一手将妻子推到地上时,竟猛然见纪莫邀立在对面的台阶上。“我和你去找高先生吧。”“莫邀!”梁紫砚惊呼,“你这是……”“放开娘。”仿佛已无数遍目睹眼前的场景,纪莫邀平静得不像一个年幼的孩子。纪尤尊略松开手,却又立即用力将妻子按倒在地,“我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拜访那位高先生,由你引见,还免了几分尴尬。”“那还不出发?”纪莫邀说完,扭头便往门外去。纪尤尊低头瞪一眼妻子的后脑,便干笑着跟儿子出了门。高先生一如既往地开着门窗抄书。唯一不同的,就是知命现在更习惯坐在门外看书——在这里,可以远远地看到纪莫邀母子走过来的身影。不过这一天,带纪莫邀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直觉告诉高先生,这个人就是纪尤尊。“请问这里是高运墨先生家吗?”高先生立即带着知命出门迎接,“正是,阁下可是——”“莫邀乃是我儿。”纪尤尊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迂回的答法和冷漠的态度,让高先生顿感如芒在背。纪莫邀见他踌躇,便问:“高先生,不如我们进屋说话?”“好,甚好……”“听我儿说,高先生家中藏书十分丰富。”“哪里、哪里,不过收着些没人要的书本,自己消磨时日罢了。要说藏书,一定比不上贵府吧。”“噢?”纪尤尊抬了抬眉,“拙荆可有向你提过?”高先生登时语塞——糟了,若是答有,就像在暗示梁紫砚与我关系亲密,无话不谈;若答没有,又显得我信口开河、阿谀奉承。这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知命抢过话来道:“是小郎君跟我说的。他说你们家的书房,有我们家十倍大呢!”高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纪尤尊见困局轻易被高知命化解,眉头不屑地抖了一下。“令公子果然醒目过人,小儿能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不敢,是知命的福分才是。”“眼看孩子年岁渐长,课业也比以前重了。我想为他添置一个贴身书童——平日里帮忙碾墨压纸,学习时陪他默书练字。如此考量一番,我觉得令公子再合适不过。高先生教导有方,知命又年少老成,也能给我儿做一个样,不是吗?”此言一出,高先生额上便冒出冷汗来,“先生厚意,真是让高某受宠若惊……只是我父子惯于贫贱,若是让知命做了小郎君的书童,只怕会失礼贵门。”“怎么会?先生过谦了。”纪尤尊笑道,“不过先生也不必马上应允,慢慢考虑,我改日再登门拜访。”话毕,他便拉着纪莫邀的手,起身离开。“不胜荣幸……”高先生也急急站立,一路送到门外。纪氏父子在街尾消失后,高先生才低头问一言不发的知命——“知命,若要你做小郎君的书童,你会答应么?”知命思量片刻,反问道:“小郎君可愿我做他的书童?”高先生摇摇头,道:“这我就无从知晓了。”“父亲,知命不可以做我的书童。”纪尤尊猛然停下脚步,低头看依然直视前方的纪莫邀,问:“为什么?他不能胜任吗?”“不,知命绝对胜任——无论哪一方面,他都不在我之下。但我不愿他做我的书童。书童是下人,知命不可以做我的下人。”纪莫邀始终没有抬头望着父亲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