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痴痴地凝视他的侧颜,向自己问了同一个问题。他知道吗?“大概……不可能吧。”她尽可能冷静地答道,“至少我就不会听劝。”“确实。”我爱你。她低下头,在他望向自己的前一刻避开了直接的眼神接触。纪莫邀长吁一声,道:“我承认,从来没有人能像小安般令老四快乐。但老四越是放不开这瞬息而逝的愉悦,就越是无法承受失去小安的痛楚。不知道杜仙仪在最后一刻,有没有意识到,小安因她爱诗而爱诗,但世间唯一一个曾为小安写诗的人……却不是她杜仙仪。她若还对安玉唯有半点恻隐之心,或许会后悔害他错过了老四的情意。而如果能重来一次,为兄为友,我都会劝老四不要踏足泥潭;就算要踏,也不要成为陷得最深的人。他未必会听,但说过这话,我至少会心安理得一些。”“到头来,也只是为了减轻你自己的疚意啊。”“是啊,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玩世不恭?”纪莫邀抬头看她,似乎有些惊讶,但过了一会,又重新将脸埋到地藏的毛里,“总之你把东西给他就行了,不要提我。”“四哥……”嫏嬛终于开口,可脑里仍萦绕着纪莫邀怅然若失的眼神,“可以和我们一起分担的痛苦,就不要一个人承受。”她话音刚落,马四革便一头倒在她肩上,放声大哭。嫏嬛?s?搂着他的脖子,决定也不要再忍住自己的眼泪。眼角处,立着静静遥望的纪莫邀。她的视线已被泪水模糊,不确定自己是否看到对方那句无声的“谢谢”。“不知不觉,已经七年没有回来了。”温枸橼立在旧院门外,神色凝重,“也难为这间屋子屹立至今。”围墙之内,只剩下被烧伤的断壁残垣。尽管后方有些小室幸免于难,但当年一家人共享天伦的地方早已不复存在。空置的回廊、蒙尘的地砖、破败的庭院……每一步都在提醒着她,自己最珍视的一切已在七年前付之一炬,而太多太多已经无法挽回。龙卧溪只是默默跟在后头,没说话。两人最终坐在大门内的台阶上,正对着残破的前厅。“幸好爹娘也算有些声望,估计是靠旧友出面,就算人走楼空,也将这间屋子保留至今。”温枸橼托腮感叹,眼眶泛红,“否则这里早就让人占去,说不定都推平重建了。”“嫏嬛和葶苈这么多年也没回过这里吧?”温枸橼摇头,“下次吧。本来还想,既然我是第一个来,不如稍微打点一下这间屋子,这样他们来时还有个地方住……不过都这个样子了,我一人之力,估计也修葺不出什么模样来。”“让我来吧。”温枸橼扭头望着龙卧溪,“什么意思?”“我也算是有些财力的人,将屋子大致恢复原貌,也不算太难。”温枸橼将信将疑,“你又想收买我做什么?”龙卧溪大笑,“你我患难之交,举手之劳莫要放在心上。”“别,重修旧宅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又不是介意你给我开条件,直说吧。”龙卧溪依然笑道:“我真没什么企图,你别多心。”他吸了口气,又道:“为家人报仇的路还很长,而我希望能陪你走到最后。如果你非要找个方法还我人情的话,就切记在漫漫长路上,莫要丢下我这个老头子。”温枸橼一听,心头莫名抽搐了一下。她怯怯低眉,问:“我又没有赶你的意思,怎么突然说得这么悲壮?”“你这个人,总是有苦自己吞。之前那么多次命悬一线,哪一回不是因为你单枪匹马、以身犯险?有个人在身边帮忙,不代表你弱小。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干,你就当收我做你的跟班,跟你闯荡江湖罢。”温枸橼更不自在了,“谁、谁受得起带你做跟班!我做你跟班还差不多。”“可我不喜欢带跟班。总之,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千万不要自己承受,有人分担总是没坏处的。我知道嫏嬛和葶苈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但他们不在身边时,也可以将就考虑一下我。我龙三好歹比你多活四十年,你会遇到的麻烦,我多少都晓得应付,别逞强啊。”温枸橼听罢,上身微微颤抖。“不对……”她肃然道,“有些事就算你活得再久,也未必能明白。”龙卧溪坐直了身子,道:“愿闻其详。”温枸橼抱着腿,踌躇之中又有一点蠢蠢欲动,“也罢,我若不讲,这段往事整日阴魂不散,也不是办法……既然你这么诚恳要伴我左右,我就不怕跟你细说,也好放下前尘。何况,你要我带你回来,恐怕本来就是想听这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