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灶寡妇……那花容月貌,如今却像个破开的烂果子,几乎认不出来。她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一寸完好的皮肤。“娘子!是、是谁——”“大侠!洪大侠!我可把你盼来了!”灶寡妇声嘶力竭地朝他喊道,那声音却小如蚊蝇。洪机敏扑上前握住她朝自己伸来的手,“娘子,发生什么事了?”灶寡妇摇摇头,“快带仙仪走,快呀!”“娘子,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老先生的儿子。”洪机敏猛地扭脸,见杜仙仪低着头,冷冷地嘀咕着——“老先生要我去他家玩,娘不让我去,他儿子就来……”灶寡妇叹了口气,道:“仙仪,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快收拾东西跟大侠走。”“娘子,洪某如果不搞清楚是谁存心要害你们母女,是绝对不会走的!告诉我,仙仪所言可属实?”灶寡妇无可奈何,气若游丝地答道:“我们命不好,明明等多一天,等你来了,就没这事……那老先生要仙仪去他家玩,还不让我跟着……那、那老东西都糟蹋乡里多少个小姑娘了,现在连仙仪也不放过!我哪里敢让仙仪去,就跟他吵了一架,骂了他几句。他儿子气不过,就来家里捣乱……幸好是没伤到仙仪,我、我的话,就无所谓了。”“不,娘子,你怎么会无所谓呢?我、我先带你们出去找个医人。”谁知灶寡妇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揪住洪机敏的衣袖,道:“不要浪费气力了,我、我吊着这口气……就是为了等大侠回来带仙仪走而已……现在你来了,我就可以放心……”“杜娘子……”灶寡妇开始大口喘气,又抓住女儿的手,叮嘱道:“仙仪,要听师父话啊。”“娘……”杜仙仪扑到母亲怀里,却不敢大声哭泣。“没事的,跟洪大侠在一起,娘特别放心……”洪机敏忍痛起身,走到屋外——他希望母女二人能够有一个更私密、更体面的离别,没有他这个外人干扰。过了一会,杜仙仪独自走到了他身边。两人久久没有说话。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乡间的雾气也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仙仪,他们家在哪里?”杜仙仪抬头,问:“不用先让娘入土为安吗?”“怎么,还要给你杀母仇人逃跑的时间吗?”洪机敏半跪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坐上来。”杜仙仪扯了扯自己暗红色的裙子,似有犹豫。“没事,我这身衣服不值钱。回头我们到城里,再买几套新的——我们都换新的。”女孩坐到了他的肩上。“仙仪,给师父指路,我替你娘报仇去。”(本回待续)泉水白人心黑(下)白鸟泉乡的孩子,都是唱着白色的童谣长大的。杜仙仪也会唱,只是很少开口。那天早上,当乡民们纷纷开始新一日的劳作时,空中传来了一个天籁般的童声——“白鸭白鹅白水甜,白花白絮白云天。”众人惊诧地停下手中的工作,望着从晨雾中穿出的洪机敏和他肩上的杜仙仪。可洪机敏看都没看他们,而像是一头识途的蛮牛,一路闯到教书先生宅前,二话不说便一脚将大门踹开。屋里的老少吓得前仰后翻,一下都躲了起来,连个跪地求饶的都没有。洪机敏厉声喝道:“那老淫虫哪里去了?”见没人答话,他便进屋一间间搜查,最终找到了那个蜷缩在卧房一角的老爷子。“你儿子呢?”那老先生吓得浑身发抖,“不、不知道……兴许是逃了?”洪机敏一把扯住老先生的头发,拖着他赶到后院,果然见那恶少爬墙爬到一半。“孽畜哪里逃!”洪机敏一手将那后生从墙上揪下来,又是扯着他的头发,拖出屋外。这时白鸟泉乡已经炸开了锅,男女老头都聚过来看出了什么事,哪还有心农作?那老先生的家小也一路追在脚后,喊着“大侠饶命”。洪机敏头也不回,只让杜仙仪坐稳,一手一把头发,将那父子二人一同拖到乡里最宽的路上。“跪下!”他命令道。那父子俩早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半趴在地上,连腰都直不起来。“你们可知罪?”那后生哆哆嗦嗦地答道:“知、知罪……”“杜娘子的丧礼,全让你家出钱,如何?”“一定!一定!”那老先生连连磕头,“全凭大侠定夺!”洪机敏满意一笑,道:“乡亲们可都听到了,杜娘子因此父子二人命丧,如今让凶手承担死者的葬仪,天经地义。”他随后放下杜仙仪,俯视那两个求饶的畜生,“杜娘子和仙仪都没有让我这么做,我本来也可以点到即止,只是……”他抽出背后的大刀,“我若是就这么走了,只怕会贻害无穷。倒不如趁此机会,为乡民永除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