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土坡光秃秃的,上面残留着旧时村落的痕迹,但怎么看也有几十年没人住过了。缪泰愚提醒道:“师父,请用早饭。”其实是他自己饿了。祝临雕心不在焉地在食案前坐下,一言不发。吴迁好奇他是在期待赵之寅的到来,还是在回忆往事。不,应该和赵之寅无关……祝临雕的眼中,分明存有一丝不可言喻的恐惧。那个土坡上什么都没有,却让他如此正襟危坐,以致面上毫无血色。过了一会,心月狐便来问早安,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探子连夜回报,说无度门今日便到。”祝临雕道:“如此一来,我们也该悉心部署,不能再放走他们了。”心月狐点点头,却又心事重重地问:“无度门竟是最后到的,不觉得很奇怪吗?”吴迁咽了口唾沫:心月狐问得不错。无度门在惊雀山与木荷镇设下迷局,令同生会无功而返,分明就是要把人引到鹿狮楼来。既然已经发出了挑衅意味如此浓厚的战书,为什么反而是最后到达的呢?更何况,人数少的一方更应提前到达,先布下天罗地网,才有以少胜多的可能。如今直接闯入两个强大对手的包围圈中,实在是以卵击石的不智之举。纪莫邀不至于犯下这样一个浅显的错误,也难怪心宿会有疑虑。缪泰愚倒是直肠直肚,“管他早来晚来,都是自取灭亡。就他们那么几个人,能耍什么阴谋诡计?”吴迁心中暗笑——想不到自己也沦落到成为了纪莫邀阴谋中的一环。他不知自己算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内奸,但肯定早就不是忠臣了。“即便对手人少,也不应轻视。更何况,当家命我们这次必须斩草除根,不能放走任何一人。敢问祝掌门打算如何应对呢?”面对心月狐的疑问,祝临雕只是说:“心宿可否将此次到来的星宿一一告与我听?我也许并不了解各位的长处,但知道一下,谋划起来也便利许多啊。”心月狐恍然大悟,“昨日不曾立刻告知祝掌门,是我之过!”她随即写下在场的所有星宿:心月狐、张月鹿、毕月乌、危月燕、奎木狼、斗木獬、胃土雉、壁水貐、星日马、牛金牛。参水猿下落不明,房日兔已经在返回登河山的路上,女土蝠与轸水蚓则是暗通无度门的纽带——此四人的行踪,需要向同生会保密。祝临雕反复看了几遍,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心月狐看得出,他很想问为什么参水猿不在其中,却又不好开口。无论姜骥和同生会是否怀疑参水猿是内鬼,他都不应缺席此次会战。如果还相信参宿是自己人,姜骥就不会不派他来重演当年的胜利;而如果已经对参宿生疑,就更不应留他在登河山,而该放他出来,好让星宿们和同生会合力抓获。姜骥越是怀疑参宿,就越是需要同生会帮自己揪出叛徒。这一层意思,在壁宿伪造的通信中早已埋下伏笔,因而祝临雕此刻欲言又止的诧异,也在心月狐意料之中。“这样,”祝临雕放下名单,“无度门想必也只有寥寥数人,不会主动和我们正面冲突。我们也不要一上来就赶尽杀绝——所欲求者,只是纪莫邀的项上人头。其余人,能活捉就活捉,也好供日后向吕尚休问罪,也能给你们当家亲自处置的机会。”心月狐点点头,“无度门没了纪莫邀,群龙无首,唯有束手就擒。我们只要想办法将他单独引出来,其余都好办。”吴迁好奇了,问:“心宿有何妙计?”不等心月狐开口,祝临雕便打断道:“这个的话,可以等他们来了再说。”心宿当时就明白了:祝临雕是在等赵之寅带着必胜的法宝到来。在他心目中,只要司钟能在地通关敲响《乱神志》,那一万个纪莫邀也不在话下,根本就不需要额外的计谋。讨论告一段落,心月狐离开祝临雕的客房,上到三楼。月曜三星此时正在外巡逻,剩下六人则留在三楼待命。“情况如何?”一合上门,奎木狼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心月狐坐到众人中间,道:“祝临雕在等赵之寅带援军到来,我们不能给他们太多时间。无度门要尽快现身,而我们则要立刻控制祝临雕。”斗木獬道:“下面的弟子倒还好办……只是吴迁和缪泰愚恐怕不会轻易离开祝临雕身侧。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惨案的同谋,我们不好下狠手。”奎木狼笑道:“管他呢,先活捉,别碍事就行。”壁水貐提醒众人:“真打起来,我们自然不会输。难就难在如何在不伤害无辜之人的同时,保全自己……武功再高,无法张弛有度,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