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钟的笑容凝滞了——但依然是一个笑容。她略略低头,不想让对方发现那夺眶欲出的千刀万剑。“亲手弑父的禽兽,哪里配谈什么出卖、什么良心……都是一丘之貉。我们好歹有目指天地的志向,姜骥那小子……”祝临雕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只是耐不住等待而已。登河山迟早是他的,他却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他话音刚落,司钟便“嗖”地起身,“我大概明白,这事该怎么办了。你且稍加等候。”“多谢司钟相助。”司钟回过身出门。她的眼睛深处,仿佛已历百年寒冬。(本回待续)恩情薄齿印深(下)天黑之后,心月狐绕到楼外,跟放哨的星宿们接头。轸水蚓这时刚刚回到附近,女宿也已经醒了。“不知吴迁行至何处。”女土蝠飞身跳上一棵树,往东方远眺。轸水蚓伸了个大懒腰,一头倒进车里,“如果沈海通根本没有来,那他估计直接逃回涂州享福去了。我们兴许只是杞人忧天呢。”“我倒觉得未必。”心月狐自顾自地嘀咕道,“他还要考虑自己将来如何立足于同生会。就算遇不上沈海通,肯定也会单骑折返,以表忠心。”“好难受啊,这种表里不一的生活。”轸水蚓感叹,“我看他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年轻人,希望他不要长成祝临雕那副嘴脸。”几个人正闲聊,就听得楼里传来动静。心月狐立刻跑回楼下,见司钟款款而出,但没有留步跟任何人说话。大家的眼神跟着司钟一路?s?来到那撑起大钟的马车上。参水猿等候多时,见师父一来,也立即来迎。谁知司钟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混账!”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同生会的弟子们——万万想不到,以止戈为任的司钟,竟会亲手打人。“司钟,我……”参水猿捂着脸翻身下拜,“徒儿若是哪里做得不好,还望师父指点。”“你当年做过什么,难道还要为师告诉你吗?”“师父,弟子不懂……”“别装糊涂了,祝临雕什么都跟我说了!”参水猿的表情瞬间停滞,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话——眼前的人,不是当家的母亲吗?而我,不是当家最信任的人吗?我们两个身份无懈可击之人,本应联手互助,如今怎么会为了祝临雕而倒戈相向?“师父,不是,我……”“要不我带祝临雕下来,让你们好好当面对质?”司钟话未完,便已经朝背后围观的星宿们伸出一只手。奎木狼观望多时,见司钟这样的姿势,便上前问道:“司钟是要我们将祝临雕押下来么?”司钟也不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问参宿:“怎么样?你敢不敢?”参水猿本指望,司钟看在姜骥面上,会保护自己,如今却来这么一出。他别说手足无措了,就连话都说不完整——在此地通关内,如果司钟和同生会决定了要牺牲自己,那他就真的无路可退了。奎宿回到楼里,未几便与斗木獬一同,将五花大绑的祝临雕带到司钟跟前。仿佛为了增加戏剧冲突,他们放下祝临雕后,又跑去二楼把缪泰愚的脑袋推到了窗外,让他能对楼下的情势一览无余。那家伙也不学乖,吵吵嚷嚷个不停——“师父,你可别委屈了自己,这些家伙就是来陷害我们的,你……”“闭嘴。”祝临雕一声令下,不仅是缪泰愚,就连交头接耳的同生会弟子们,也顿时安静了下来。司钟见众人平息,便开始了她的陈述。“二十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件惨事。当时登河山之主姜疾明新亡,当家姜骥初承家业,脚步未稳。姜疾明留给他的二十八星宿都是人中龙凤,个个神武非常。”她说到这里,特地居高临下地看了参水猿一眼。“恰逢涂州同生会崭露头角,正需一战成名的机会。而有个叫纪尤尊的江湖策士看准时机,说服了二十八星宿中的一人为内应,谋划了这起骇人听闻的血案。”她不需要说明,大家已经很清楚这是在说谁了。“这个内鬼,一面要将姜骥与其余二十七位星宿骗来地通关,另一面又要骗同生会的二位掌门,说姜堡主被奸人所困,需速速到地通关相救。同生会声势渐大,正需有所作为,以巩固其地位。如果能在地通关救下仍在服丧的姜骥,定然是大功一件,从此名扬四海。如此一来,这个内鬼不仅能借刀杀掉身边的能人,还能令同生会对自己有所亏欠,将来左右逢源、畅行无阻。”司钟停步于参水猿脚后,俯视他埋头伏跪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