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要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同生会没有放弃他,他也不曾放弃同生会。如果师门注定巨变,沈海通绝对不会甘心继续留在背景里。仅仅存在于师弟们满怀景仰的议论中,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骄傲与自尊。同生会已经没了一个掌门,另一个就算不死,也不免身败名裂、独木难支。在那风雨飘摇、群龙无首之时,总要有人出来担当大任。缪泰愚显然没有这个本事,至于吴迁……对了,吴迁呢?不管他了。如果能拿下纪莫邀,管他吴迁还是“有迁”,都无足轻重。纪莫邀步步逼近,沈海通需要不断回头确认他的位置。这“之”字状的步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一旦见识过了,又觉得无比自然合理。那种感觉,就像看到长蛇在地上爬行,而从不会问它为何不愿直走一样。蛇?蛇与蛟,确实有相似相通之处……想到这里时,纪莫邀已追到面前。沈海通将腰卡在一个树杈上,挥舞两条手臂来战。周围是茂密的枝叶,纪莫邀无法将四肢完全伸展开来,一下找不到能一招制胜的着力点——正中沈海通下怀。如此你来我往三十多个回合——耳不绝习习萧萧,目不尽铁树黑花,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而长夜依旧漫长。如果终?s?点在看不到的未来,那只能凭谁先倒下来定输赢。五十回合之后,纪莫邀看出,沈海通的腰快支撑不住了——树杈的位置绝佳不错,易守难攻,但卡在上面一点也不舒服,长此以往只会凭空消耗内力,反倒累了自己。扶摇喝呼掌与截泉掌相辅相成,既可用作致命的攻击,又可作护身的屏障,一般功夫根本近不了身。沈海通的力量纵然厉害,目前还没能造成多大威胁。而如果沈海通不敢以身试掌,便连纪莫邀的人都碰不到,又谈何战胜?这样下去,对他而言是个死局。纪莫邀提防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只等着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掌打到他身上。沈海通还有哪些小把戏?沈海通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就算是恨宁孤生恨到骨子里,两人共同钻研过的“会阎罗”配方,沈海通多年来一直熟记于心。那骇人的毒药虽然有解,可他偏要让毒药更毒,毒得前无古人,毒得无药可救。那么神乎其神的毒药,困扰中原数百年,竟让缪寿春这赤脚游医结合前人未曾见过的植物找到了解法——他们不甘心,甚至替毒药感到委屈。那时,他和宁孤生还算是兄友弟恭的同门,加上一个鞍前马后的缪泰愚,“会阎罗”的配方与解药唾手可得。以他们二人的才智,很快就配出了新的药方。虽然还无法致命,但是个不错的开始。可偏偏、偏偏宁孤生这个情种……罢了,都是往事。沈海通恨宁孤生,但内心深处却还有些许感激他做了那样的傻事。宁孤生的肉体已经腐烂,而缪寿春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多久。很快,自己就是世上最了解“会阎罗”的人了。终有一天,这毒药会真正成为阎罗王的法旨,只要他沈海通愿意,谁生谁死,全在他一念之间。他以为这一天离自己很遥远,毕竟安居在江南小镇里,能找谁试针呢?却不想,自己竟遇上了纪莫邀这个千载难逢的对手。他已无路可退,也根本没有对付扶摇喝呼掌和截泉掌的办法。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纪莫邀的死路。沈海通将身子往后一缩,飞快地用两手聚拢身侧的枝叶,短暂地将纪莫邀和自己隔绝开来,随后一个翻身,开始往低处爬行。往下走对自己不利,所以纪莫邀一定会追逐。脑后已经传来阵阵刺骨的压迫感——邢至端那小子死前,是否也是这般感受?沈海通头朝下跳上一根几乎与地面垂直的树干上。纪莫邀从上方树冠中飞出,一掌正对沈海通的脊梁骨而来。就在纪莫邀的手将要碰到沈海通的那一刻,沈海通猛一回腰,从指间弹出一粒银光。针中的,掌偏移。两人被同时击中的身体朝相反方向坠入林中,再无声息。姜芍快要到临界点了。非关体力——就算这里所有人都累趴下了,她还能再战三百回合。但她对同生会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她必须要尽快去到祝临雕面前,不管中间隔了多少弟子。仅仅一句“不想伤害无辜之人”已经不足以说服她继续这种事倍功半的围剿。更何况,她真的不愿意让别人抢先拿下祝临雕。如果祝临雕是个普普通通的恶人,那倒无所谓,谁先下手就是谁的功德。但如今在场没有一个人见识过祝临雕真实的武艺,她不敢让别人冒险。万一这姓祝的是个无人能敌的绝世高手,除自己以外,估计也没别人能有胜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