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畅快淋漓地嘲讽一番之后,便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她从没想到自己会被逼到杀人,更想不到会用扭断脖子这种残忍至极的方法。先人留下的武艺,是真的厉害,也是真的可怕。祝临雕命丧,星宿们立刻开始驱散残兵。见同生会的人在杂乱之中竟都纷纷往北面而逃,斗木獬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揪住一个问:“你们这群散兵逃卒,不往东面逃走,难道要去北边集聚残部再战吗?”那人被斗宿这么凶神恶煞地一吓,话都说不全,只能对着周围一通乱拜,连声求饶:“星宿们饶命、饶命……我们无心再战,只是听得姑爷在北面,去投他而已……”姑爷?吴迁!“滚。”斗宿吼道,“都给我滚得远远的!三声之后,若还见你半根头发,你的脑袋就归我了!”仍有零散的同生会弟子在四周观望,不肯散去。此时空中忽然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无胆匪类再敢流连,正好为我女土星官解渴!”顺着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鹿狮楼顶立着一个披风飘扬的黑影,手中提着一个凄凉的头颅。再恋战的人,此刻也吓破了胆,再不敢流连。终究是乌合之众,轻易便能驱散,只留下再次被鲜血覆盖的鹿狮楼,与地通关遥遥相望。变宫佐与变徵佐见战局已定,终于松了一口气。年幼的五音之佐仍战战兢兢地缩在马车中,不敢动弹。二人终于能满怀底气地来到司钟独坐的车前,“司钟,今日——”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她们竟吓得几乎跌坐在地。司钟端坐车中,已饮下鸩毒,回天乏术。黑漆漆的世界里,唯独那个白马银枪的少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姑爷,缪小娘子已经安顿好了。”吴迁点头,“行,记得别饿着她了。等找到沈师兄,我们就启程回涂州。”“是……”师弟嘴里应允着,却没有挪动脚步。“看什么?”师弟憨笑道:“兰锋剑还在就好。”吴迁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佩剑,心中冷笑。兰锋剑相传是前朝贵胄家传之宝,在战乱中辗转流落到祝临雕手里。当年也是因为这把剑和这个传奇故事,涂州父老才会对同生会顶礼膜拜。但这剑,跟它的主人一样,不过是一件精美的赝品罢了。祝临雕和赵之寅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这点手段,在大城市见多识广的人身上占不到便宜。于是才会改名换姓,在涂州这种闭塞的小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姜疾明一眼看出他们是江湖骗子,实在是慧眼如炬,一针见血。吴迁想到这里,轻叹一声,又见那师弟抹起了泪,便问:“又怎么了?”“没、没什么……”那浑身泥泞的弟子胡乱往脸上擦了两下,带着哭腔说:“我见有好些师兄弟都四散逃跑了,也不知还会不会回涂州……我们就这么回去,怎么跟涂州父老交待?”吴迁黯然俯视他的头顶,冷冷道:“莫怕,还有我。”少年擤擤鼻子,点头道:“好,都听姑爷的……你说得对,还有沈师兄呢。”听到这里,吴迁的肩膀抖了一抖。“快去叫人来帮忙吧。我先往前去找他,你们随后跟上就行。”师弟走后,吴迁跳下马来,提枪步入林中。没走多久,他便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形态扭曲的战场——没有树林会自然长成这样,没有枝叶会自然零落如此。这一切激烈的弯曲断折、破碎凋零,都是人为。他往暗处探头,顷刻湿了鬓角——这水珠是之前的大雨残留,还是不幸被截泉掌的寒气波及,已无从而知。好不容易换了身衣服,如今鞋尖又湿了……吴迁用长枪拨开层层林木,不停喊着沈海通的名字。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真的想找到对方。“还有沈师兄呢。”吴迁晃晃脑袋,不再去想那句满怀侥幸的感叹。“海通师兄!”“我、我在……”吴迁浑身一震,一步跨过横卧的断木,见到了侧卧在地的沈海通。“师兄,你没事吧?”“还活着……”沈海通朝他笑笑,“我跟你说,那纪莫邀,好厉害啊……不过幸好,我还有后招,如今那家伙恐怕只剩半条命,生不如死……哈哈。”吴迁没有理会他的絮叨,直接将他横身抱起,“没事便好,我这就带你出去。”沈海通仍在自说自话:“我跟你说,他那一掌下来,我以为我就没了……扶摇喝呼掌啊,我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居然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吴迁埋头往回走,只想早些将他塞进马车,好落得个耳根清净。可走了一阵,便觉得手上涌出一阵暖流。他赶紧将沈海通放在地上,“师?s?兄,你是不是受伤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