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筠挽了衣袖,一下一下地重重研着墨。
先时是个圈,研久了,便是一片混沌。
然而无论如何模糊,最初总是有一个起始的点。
丁鑫问也问了,打也打了,却依旧问不出个什么来,这其中势必有些阳筠他们忽略了的。
严刑之下仍旧不招,要么是没得招,要么是不敢招。
除非是暗桩和死士。
阳筠停了手,将墨搁在砚台一边,取了帕子擦干净了手,接着铺开一张纸,沾了笔,提笔之后却迟迟没落下,就那么呆立着想起事来。
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了,遇事想不清楚便要研墨,静下心来细细琢磨。
若还不能想明白,她便会取一张大纸,在上头随意写写画画,把自己的猜测全都写上去。
这样写的结果多半是乱糟糟的一片,可就这么一片墨迹中,却往往能看清许多东西。
单靠想,总是有限,且想了东便要忘了西,好容易现出一丝灵光,若不立即记下,转眼就要忘个干净。再要想起,却不知要过几日,更不知还能不能想得起来了。
阳筠先是写了十天干,在纸上排列一周,接着在纸张最上面涂了个山的形状,隔了存余,画了一只长尾的鸟儿;右面画了一只花钗,一只玉圭;左边则写了一个“魏”、一个“卫”。
待画好之后,阳筠将沾了墨的笔搁在砚台上,伸手取过另一只笔,用笔管在纸上比划了起来。
十几个人互相攀咬,看着是乱作一团,其实总该有一个人是源头。
阳筠想着,将笔管顺着天干的正序划了一圈。
若只有一人是源头,没问几句也该问出来了,即便那人惧祸,不敢认罪,攀咬了旁人,反着推一遍也能轻易问出是谁撒了谎。
如此说来,这十几个人里,必然不是只有一人造谣生事。
倘若有两人互相指认,丁鑫想是会把两人都揪出来拷问,便是什么也问不出来,总也算是交了差。
照这样看,有人胡乱攀咬,而另外有人不肯说实话。
阳筠盯着那张图看,总觉得上面少了些什么。
她想了半天,忽然想出了其中关窍,提笔在天干正下方写了个“三”,又在两边依次添了“一”“二”。
“该是如此了。”
阳筠轻笑一声,在“甲”“二”中间连了线,又圈出“乙”“丙”,这才将笔又搁了回去,依旧用笔管在上头划来划去。
外头的势力不知是哪位,但东宫里的事情她自觉已经厘清。
不过是有人从丁二那里听了消息,将话散了出去。见是丁鑫前来问供,被拷打的人以为丁鑫会护着自家兄弟,自然不敢说实话,只得胡乱往旁人身上推。
这招数本不高明,难得的是赌中了众人的心思。然而一旦武承肃换人去问,保不齐就要说真话,之所以会乱到这般地步,是因为另外有人趁机兴风作浪。
但凡能在东宫掀起风浪的,恐怕都不是出自一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