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有孩子的不过四人,段良媛此时不会过来,陈良娣的女儿声音不会如此稚嫩,那么门外候着的,必然是武存琰之母姚良媛。
姚良媛出身将门,平日是极痛快利落的一个人,这会却在八凤殿不肯走,显然是有话要说。
想起姚良媛前几次对阳筱的态度,阳筠心念微动。
也不知为何,她竟不想将其拒之门外。
珠儿见阳筠吩咐,忙快步到了殿门处传令,迎了姚良媛进来。
阳筠此时正坐在正殿上头,见进殿来的果然是她,心中愈发奇了。
姚良媛给阳筠施礼问安,琰哥儿也有样学样,奈何终究还是年幼,行礼看着不伦不类,逗得大家一阵好笑。
“早起来请安,不料娘娘身子不爽利,妾身回去之后,久想也不能安心,特来再看看娘娘。”姚良媛笑道,语气十分柔和,“不知娘娘这会子可好些了么?”
“难为你有心了!不过是昨夜闹得太晚,折腾了半宿,身上有些乏累罢了,不愿太早起身而已,并无大碍。”阳筠笑着答道,又赐座给姚良媛。
姚良媛谢了座,讲儿子拘在身前,接着便不理儿子,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阳筠说话。她只不提宫里那些腌臜事,开口讲的都是边塞民风如何淳朴,地如何广,肉食如何腥膻,酒如何烈,阳筠听着也不觉神往。
也不知她为何跑这一趟,竟像是只为了说闲话的。
可若是为了说闲话,又为何带着儿子过来?莫不是姚良媛也以为卫良娣是她阳筠害死的,怕有一日祸及自身,特意带了儿子过来表忠心、博可怜么?
阳筠心里有些不痛快,然而不过一瞬便好了。
自己方才为何放她进来?还不是觉得她的不请自来十分古怪么!
姚良媛心思清明,行事也大方,若有心防着阳筠,恐怕只会敬而远之,不会带了孩子过来化缘,没得辱没了出身。从前阳筠无根无基时,姚良媛也是这般示好,送阳筱的礼物贵重不说,更做到了“投其所好”,正是阳筱心爱之物。
她这般有心,此番前来,或许当真只是关切。
然而阳筠自问两人无甚交情,即便再怎么关心,也不至于巴巴地带着儿子过来奉承。
莫不是看上了良娣的位置?
阳筠略一思忖,觉得姚良媛又不像那起贪图虚名之人。
又或者姚良媛起初便小心图谋,都是为了日后打算,比区区一个良娣之位更重要的谋算。若果然如此,这里头怕还有些旁的事情,是如今阳筠还没想到的。
那么这背后的秘密又是什么呢?或者说,可有这么一个秘密没有?
阳筠胡乱想着,竟又绕回了最初的猜疑上,以为姚良媛许是生了“兔死狐悲”之心,见卫良娣死了,怕殃及自身,更怕连累了儿子,因此特意过来示弱讨好。
可姚良媛聪明,这会子带着儿子过来,死乞白赖地非要见阳筠,暗讽阳筠谋害了卫良娣性命,此举与敲山震虎何异?她就不怕被虎吃了?
阳筠想不通,便细细听着姚良媛的话。
“就只是风太大了,早晚又冷得厉害。”姚良媛轻笑道,“不怕娘娘笑话,小时候妾身也曾跟着父亲去塞外,整日骑马打猎,淘气得很,后来被母亲拘在家里学规矩,还闹了半年呢!”
阳筠忽然想起阳筱在马上的风姿,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姚良媛眼睛一亮,又继续道:
“要说那肉是真香,整只羊架在火上,边烤便用刀割着吃,撒上些盐巴就很好吃,可比宫里蒸煮的更有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