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彤没听懂,侧过身正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到“什么”两个字时已是气息微弱,“意思”的音落在舌底,只她自己听见。
柳黛点晕了郑彤,换上郑彤的外衣,一个翻身飞出窗外。
其实她打心眼里是喜欢郑彤的,只不过有事在身,没空去顾念小姑娘那点子小心思。
今夜月影绰约,晚风轻柔,正是饮酒幽会听墙根的好时辰。
柳黛翻到主屋前,她身量轻,仿佛一片叶落在瓦上,只有夜行的猫察觉,喵呜一声调下屋檐。
果不其然,谢午和他那亲亲义妹搅合在一起,饮一杯茶,分一张床,你侬我侬,亲亲热热新婚小夫妻一般。
谢午的姿态与中午宴席上完全不一样,他此刻坐在床边,舒展双腿,享受着义妹李念儿的捶打按摩,与“谦和朴素”四个字完全不沾边。
李念儿亲切地喊他哥哥,“哥,我今日看,那苏长青也不过如此,功夫再好又如何?高傲得很,不讨人喜欢,以后也难服众,更不要说统领中原武林了。”
“你看他不行,那谁行?你儿子?”谢午说这话半开玩笑半真心,问的李念儿一时无言相对。
李念儿呆愣片刻,随即笑呵呵轻推谢午一把,“他哪能呀,哥哥这不是说笑么?他还小呢,没定性,这不,瞧上了和苏长青一道上山的农妇,下午求了我好一阵,想留下人姑娘家。”
“哼——他倒是眼尖。”
李念儿偷偷观察谢午脸色,试探性地慢慢说:“我说不过是个山野村夫,他要是真心喜欢,留下来也无妨,想来九华山也不至于不给这个面子。只不过他倒是谨慎得很,怕又惹您不快,非得让我来先探探口风。其实这铁打的父子,哪有隔夜仇呢,哥,你说是不是?”
谢午瞪他一眼,佯怒道:“九华山得人把安慈送回来,他却只知道盯着人姑娘看。你以为苏长青为何上崖山去惹魔教的人?”
“总不能是为了那农妇吧?”
“是与不是,他们这么多人,千里迢迢带个姑娘上路,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且我看苏长青那神情,对那姑娘很是紧张,一顿饭时间望了人家好几趟。”
有吗?
柳黛还真没察觉到。
原来是当局者迷呀,弄了半天,苏长青早就被她的美貌倾倒,若真如此,那也省了不少功夫。
谢午这人,不愧是人之将死,胡说八道。
第16章灵云派16实际是亲母子,真父女。……
灵云派16
李念儿问:“传闻不是说苏长青是郑云涛的嫡传弟子,将来是要承接掌门之位的,郑云涛也就郑彤一个女儿,那不是铁定要把女儿给了他。”
“哼。”谢午冷哼一声,口中满含不屑,“苏长青那人傲气得很,我看未必会走我那条老路,退一步说,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得很,你也不看看端阳屋里都莺莺燕燕多少个了,还嫌不够?”
谢午提到自己的老路,李念儿瞬间警惕起来,那都是谢午的旧伤疤,旁人是提都不许提的,她是个极其实际的人,从不追究国王,立刻把重点放回谢端阳,“端阳说这是最后一个,只要这回能得了,他再不碰旁的人,从此洗心革面,一心向武,再不惹是生非。”
“唉——”谢午长叹一声,似乎是恨铁不成钢。
他为了这个儿子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只恨谢端阳不肯踏踏实实习武,他苦心教导十几年,不曾想练出个半吊子,在灵云派里不上不下,哪有接班人的气势。前些日子他经不住李念儿苦缠,也为了能让谢端阳在门中树起声望,竟想出个贼喊捉贼的把戏,请上几个江南大贼从山中盗走掌门印,再派谢端阳与岑安慈去追,却不想半道遇上隐月教的人,看在特使的面子上把谢端阳又送回灵云山。
谢午懊恼,教了十几年,谢端阳怎么竟连个魔教喽啰打不过。
李念儿看出他心软,于是再接再厉,“前些日子端阳找回掌门印,不是威望大胜吗?如今既然能有心改正,那咱们做父母的,便就再给他个机会又如何?这世上最亲不过咱们,只可惜对外从不能以一家人相处,端阳那孩子从小到大也着实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我想起来还要掉泪,只觉得是自己无用,对不住他…………”
李念儿三十出头,风韵犹在,一低头抹泪的功夫,两三句话的力量,便揉得谢午的心都要碎了,赶忙揽她入怀,宽慰说:“是我无用,让你们母子不能相认,唉…………往前看,再过几年便都好了。”
如何好?自然是等孙敏仙死了,一切就都能如他所愿。
“嗯,我哥哥说什么念儿都信。”李念儿娇滴滴一声应承,一张绯红小脸顺势埋进谢午怀中。
两个中年人诉完衷肠,干柴烈火,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柳黛听不下去,摸了摸屋檐下等耗子上钩的黑猫,一个飞身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白天她留意过孙炽优的逃跑路线,从山脚小镇往西南山阴处走,她沿着这条路线慢慢找,果然在城外一处荒僻谷地找到一座灯火未眠的小院,以及不远处老树下躺着的一片孤坟。
柳黛轻轻落在院子里,自觉比篱笆上那只小麻雀动静还小,但她还没往前走几步,面前小屋的门便开了,里头走出一个粗布衣裳,面色如蜡纸,两鬓全白的中年妇人,她步伐稳健,行走无声,看得出来内功扎实,是个不错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