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一直烧到将近天亮才歇了下来。原本的一排屋子被烧得只剩了个架子,又祸延到了相连的几间。满地是被烟火熏黑的瓦砾和横七竖八仍不断往外散冒着青烟的残梁断柱.空气里弥浸着一股刺鼻的焦味。不过一夜之间,陆府的一场喜事转眼便成了场祸事。许适容陪着陆夫人,一直然到了天亮。眼见那些惊魂未定的客人,有些被闻讯赶未的家人接了去,剩下的人都在帮着善后,瞧见杨焕也夹在中间来来回回指挥着陆府的家人不停忙活,脸上几片乌黑的印,想是被烟火熏燎出来的。&ldo;姨妈一夜未曾合眼,这就回去歇下吧。&rdo;许适容见陆夫人脸色青白,眼眶凹陷,便低声劝了道。陆夫人又看了眼被大火掠过后的一片焦瓦黑砾,长长叹了口气,刚起了身,突听外面响起了阵杂乱的脚步声,探头看了下,竟是林知州和州府里的一干属官到了。想是这火太大,又是夜间燎起,烧得半城方圆几里应都知道,这才连州府官员都闻讯过来了。陆夫人见林知州一干人都到了,避嫌起见,只得又退回了屏风后。那陆通判见上官与同僚同来,也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样,急忙上前见礼,被林知州拦了道:&ldo;昨夜本官还在此与大人把酒言欢,不想今早竟是闻此恶讯,极为惊讶,这才匆匆赶了过来,府中诸位都无恙吧?&rdo;陆通判叹了口气道:&ldo;多谢林大人关爱。虽是烧了几间屋子,好在昨夜发现及时,留宿在此的贵客们都是安然无恙,一早已是各自回去了。&rdo;众人闻得此言,点头称是,道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正此时,突见一人丛那大堂入口处匆匆跑入,面上带了焦惶之色,直直朝着陆通判大叫道;&ldo;陆大人,我家大人昨夜醉酒了宿在贵府,今早一直不见回未,又听闻你家失火,你可曾见到过?&rdo;陆通判闻言一惊,急忙笑着安抚道:&ldo;胡副使稍安勿躁。黄大人昨夜确是宿在此处,只火起之后,宿在此的诸人都己是安然退出了。许是黄大人又去了别地,所以才迟迟未归?&rdo;那副使头摇得拨浪鼓般,神色问尽是不信:&ldo;我家大人奉了皇命到此任观察使不过月余,地头也不甚熟悉,大清早的哪里有别地可去?&rdo;众人听得这话,一下都是齐齐看向了陆通判,神色各异。陆通判刚刚才稳下心神,此时被那胡副使如此一说,虽是消晨空气还带了几分凉意,只那额头却已是涔涔出了汗滴。&ldo;此事干系重大啊,陆大人,你确信火起时诸多留宿的都己是出未的?万一……&rdo;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长得肥肥白白的。虽声音不高,话也未说完,只那&ldo;万一&rdo;两字,却是一下将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お稥冂第陆通判擦了下额头的汗,看着那男子,有些不悦道:&ldo;曹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do;那曹大人哼了一声,这才低声道:&ldo;我的意思就是叫陆大人仔细确认下才好。&rdo;陆通判心头一下起了怒火。这姓曹的是个监当官,掌管州府里茶盐酒税的征收事务,素日里便有些不大干净的,与自己关系向来不好。此刻这话说的,便是如同针尖般刺进他心间。强压住心头怒火,正要反唇相讥,突听边上林知州咳了一声,看了过来道:&ldo;陆大人,人命关天,这观察使大人又是皇上钦派到此监察州里事务的,非同小可,陆大人还是仔细些的妥当。&rdo;陆通判听这林知州也是如此说话,只得强按住心头不悦,转身朝着管家厉声道:&ldo;我之前问你,你道客人都是出来了的。可是如实?&rdo;那管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双腿己是不住发抖,半日才吱吱呜呜道:&ldo;应当……都是出来了的……。当时乱成一团,小人也未一一数过……&rdo;陆通判大怒,只还未开口说话,边上又有一人突然惊叫了起来道:&ldo;哎呀,之前都未想到,此时这样一说,倒是想了起来。黄观察使正是住在我隔壁尽头那间屋子里的。我出来后便仿似一直未见到他。莫非竟是没有逃脱,被活活烧死在里面了?&rdo;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倒抽了口冷气,全场刹那便是鸦雀无声。许适容听见身边陆夫人喉间似是发出格格之声,一只手紧紧抓住椅子柄手,一双眼睛已是发直了,急忙过去拍了她后背,怕一时顺不过去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