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和大龙发出类同的感慨,捉贼不成反被捉。
阿四摸把椅子坐下,手搭在或许就是摆放监控电脑的桌子前,心想着,这时候,应该有人出去报信了。
一楼,随着寂夜无限延长,人群不可控地骚动起来。
人潮前仆后继地往外涌,阴暗的力量不可阻挡。
窝在吧台角落短暂藏身的两个人低低喘息着,大龙在这时候推搡旁边那个,“你也走。”
郑帆不动,向声源方向投来视线,“是我要来的,走也该是你们!”
大龙无奈地笑,“你要是她,说这话倒适合。”
短时之内,郑帆并没想通这个“他”是谁,只是固执地守在角落里盯着腕表,咬定不走。这场停电太过凑巧,正是他们被迫交手的时候,郑帆想起那个进门之后避开他俩坐到吧台另一端的人,还有大龙示意过的他同伴的几处位置,郑帆猜,这一定是他们的暗中协助。
距离断电约二十分钟过去。期间又听有熟悉声音组织另一拨人上楼找此前去的人,大龙频繁地凑过来看时间,似乎是焦急等待着什么。
吆三喝五的人搭伙上楼。郑帆默默回忆,这两拨出发的人听着就有七八个,而打斗原地,刚才说过话的人还在,看来,他们场子里也藏了不少人,方才对他们露脸动手的,或许就是冰山一角?
黯然地叹口气,再入肺的气息惨绝冰冷,眼前黑暗是暂时的,在那之后,或许还不如它。
“大龙哥。”被喊到名字,大龙急着摸索到那人,扣住他肩膀,“阿四他们怎么样了?”
“四哥带几个兄弟去守监控室,出发前让我们来带你们出去……咱们快走吧。”
大龙反手拉住那人,另一边扯住戴表的手腕,“你直接带他回去,出门向家里报信。”
郑帆咬牙挣脱,压低声音,“我不走,机会难得,今天走了,下次没那么容易进来!”
短暂沉默。
“龙哥,那我出去报个信就回。”见说不动两人,来人很快隐去。
大龙叹气,“本来没觉得你像她,不过现在看,长相和轴脾气都很像。”
郑帆反应了一会儿,“你说我姐?”他竖起耳朵听,那边轻应了声。
郑帆仰起头轻笑了下,“你能跟我说说她吗?她这三年没几天在家,”对着黑暗,少年人的眸子闪了闪,“上一次她回家,待过几天就走了,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我再见她,就是在靳家,她成了那样子。”尾音扬出几分怒和恨。
稍许沉默,大龙摇头,“那不是我们打的,邵森来的时候就是那样。没人动过她。”
郑帆却被轻飘飘一句话击中似的,转身来,胡乱摸到他的手臂,狠狠攥紧,就差没吼出来:“你说什么?!”邵森,这个名字,他在他姐病床前的病历卡上看到过,如今又听到,瞬间想到,这就是陪了她三年之久的假名字。
前路未知,不如将心里憋闷的话说开了,大龙留意到他的抓狂,加急解释:“你恨少爷恨大小姐,恨靳家上下,可邵森的伤不是我们弄的!她进门之后,只有我接触过她,是我负责打晕她,带她去地窖,那些铁链也是我锁的,现在钥匙还在我身上。”大龙说着,真的从胸前衬衣口袋摸出了一串小钥匙,塞给他,“两个最小的圆头钥匙就是。”
郑帆才没心思鉴定什么钥匙,他像触电似的缩起手,将钥匙丢回旁边人的身上,声音似笑非笑,“空口白牙,你以为这样我就信了?你是害怕了吧?怕偿还不起我姐一身的伤!”
郑帆声音实在太大,大龙赶忙捂住他的口,压低声说:“是不是我空口白牙,回去你随便找谁问都行,现在先想办法,等着见小杜,等到援助,知道吗!”
郑帆掰开他的手,转过头去暗自窝火。
远处的吵扰嘈杂不真切,相伴的是茫然孤立。
指针在表盘上痴痴缠缠,又不知磨了多久……
“啪”一声脆响,强光扫过头顶。人群的响动就此终止。
郑帆抬头,他身后吧台上被击中的酒瓶恍恍惚惚,像极了左摇右摆的酒鬼。鲜红的酒液成串流淌,滴滴答答,近在郑帆身侧,肆意染红他不复整洁的白衬衫。
郑帆静默看着酒液一滴滴打在肩上,落下,晕开,传来迷醉的幽香。心中忽然闪过这样的感慨——这世界本没有纯色,带了污渍的白尚且不能;在这里,只有血色是亘古不变的烂漫。
晃荡了几番,在吧台上悠然起舞的半截酒瓶不胜酒力,醉倒,翻落。
大龙抬出胳膊挡住。郑帆眼帘里划过暗影,还没从肩上移开的视线,被绽开的一道道加深血红刺痛。
豁然抬头,满眼惊愕对上那人欣慰的神色。大龙向他摇头,示意他噤声。
这世界,仍有人,为了心中所想在拼搏。郑帆低头,拾起手边的酒瓶碎片,从自己衬衫下摆扯下一道宽布条,借着头顶稀薄的光,替大龙扎紧手臂伤口之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