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远刮刮鼻子:“李大哥你呢?这么多年,你过得怎么样?那个……”
他有些犹豫当不当说。他还记得李保笑嘻嘻地扯下夫子方帽的那一瞬间,夫子青丝散落,慌乱遮掩的样子。
他们曾结伴去求过宗族里的大人们,但结果只是小孩们都被关进了家里。楚思远的娘带着他去理论人命,险些被赶出小镇。李胖子给他叔磕了一天的头,到后来,结果也没有改。
女夫子被沉塘的那天清晨,李保跑去敲他家的门,红着眼说:“老子不留在这鬼地方了,于小鱼,我走了……再见了。”
夫子死了,李闷墩儿走了,于小鱼哭了一阵,跟着娘也离开了。
楚思远想着夫子定是他心里的一块疤,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那疤还有没有那么深。
李保笑:“你瞧哥长得这么魁梧,还能站在这比试,能不好吗?日子快活着呢!”
楚思远点点头:“那就好。看来你也是有奇遇的。对了,你刚才着急出去干嘛?”
“对哦,你现在可是四皇子了,你给他们说说行不?老子现在只想回家!”
“当然可以的,又不是死规矩。不过你着急回家做什么?真要洗澡?”
“你个小屁孩不懂。”李保哈哈笑着拍他肩膀,“老子可是有媳妇的人了!怎样?要不要到老哥家里吃顿饭?尝尝我的手艺!”
“……”
“所以,就为了这个,你就想出宫?”不归支着腮看他,“为了目睹,昔年义兄的——媳妇?”
末尾二字被她加重,显然是不悦了。
楚思远茫然:“嫂子是闷墩儿的人,我看她做什么?”他溜过去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衣袖轻轻摇,“我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小时候的好哥们。他这么多年过得也苦,如今总算成家立业,我去他那儿坐坐,恭喜恭喜他,这么简单的事,难道也不成噻?”
不归瞟了一眼他明亮的眸子,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点头了。
“等文武试结束,我带你去便是了。”
楚思远摇头:“不用累着阿姐的,你差个信得过的人跟着我就行了噻,再说闷墩儿如今的武功可高了,有他在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此事没得商量。”不归打断他,“没有我,你想独自出宫?不可能。”
楚思远看了她一会,笑意若隐若现:“那,晓得了噻,就依阿姐的。”
不归轻哼了一声,她刚回广梧,就见他兴高采烈地迎上来,难抑激动地说了老半天。不归虽然也替他高兴,可心里不知怎的,又有点儿怅然。
午饭间楚思远时不时看着她笑,不归心知他的喜悦不全是因自己,只是看他那般欢乐,心情也渐好,到嘴里的粥也不那么苦。
吃完回观语斋歇息,她拟了信笺塞白鸽红爪上,差天御去搜查仔细那李保的底细,这才倚在床边揉眉心。
自己这边,于尔征必定要拉拢过来;凭着姚蓉的关系,姚左牧日后也不愁;剔除些绝不用的,这一辈的佼佼者当中还有一个宰相之子刘采仲需要注意,前世若不是姚蓉嫁进宰相家搞垮门楣,那刘采仲也不至于在皇室争战前就因家族内斗而死于非命。今世没了那绝世祸水,刘宰相家顺风顺水,依然是朝堂上有力的一鼎足。
武将那边,陈涵名为四皇子伴读,到底还是柔妃的娘家人,日后陈家不与他们为敌便已足够。
不归自己手里还有枚兵符,必须要尽早从陈家手里收回来,但这武将方面实在鞭长莫及。这一支最好是等楚思远长大后交给他,前世并无李保这一号人登场,这人如果当真可靠,到时幺儿也就多了臂膀。
不归算了算,他距弱冠还有七年。
七年,当真是短。
她眉头绞了起来,紧闭的眼缝间隐隐有水珠溢出湿了睫。
“殿下睡了?”
不归转动眼珠再睁开,罗沁蹑手蹑脚地探着,见她醒来,上前去扶她躺塌上:“午休不好好躺着,又想什么呢?”
“想着这数日科考,天下才子云集,从中给你预备门好亲事。”
罗沁沉默了一会,难得地冷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归抬眼看她,噗嗤笑了出来:“你们这些人啊,个个都是心里有主的,偏不肯说,存着折磨谁呢?”
“您怎的这样博爱?不抓着时间休息会,完了正事却又嘀咕起琐事,可真是个劳心模范。”
不归笑了一会:“原来如此,那说吧,是有什么正经事要来汇报?”
罗沁安静了一会,揉着她太阳穴道:“茹姨那边传消息过来了,万隆局势复杂,如今才算安稳了。”
不归闭上眼:“十六年无主,底下自然少不了坑蒙混账。茹姨可有说需要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