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用钱也可以赌。”
“那赌什么?”
“喏,你看见没,那些人手上拿的金纸,号码不同,筹码也不同,有些人拿房子抵押,有些人没房子也没钱,就拿妻儿下注,赢了么,想换钱换大烟也可以,女人也可以,输了,妻儿自然是要被拖走的。还有的拿自己性命当筹码,反正就算你一无所有,身上总也有可以拿出来的,胳膊,腿,心肝脾肺肾,这里也无所不收。”
往常赌馆里虽然也有输光了财产就拿妻儿抵债的现象,可那毕竟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烙在金纸上变成筹码,现今提倡新文明新文化,像这等明目张胆拿妻儿买卖的行径,只怕就算是背后有人,也会让巡捕房很头疼,一旦在报纸上曝光,只怕会群情沸腾,连洋人也坐不住,难怪这间赌馆要如此隐蔽。
“兄弟,那你呢?你这张纸上的号码又是什么意思?”
此人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我没钱没房子,妻儿已经输掉了,现在就剩下父母了,正好我也养不起他们,就让他们为当儿子的出最后一点力吧。”
沈人杰目瞪口呆,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离体而去,就差立地飞升成仙。
他小心翼翼问:“你家父母恐怕已经老迈,赌馆也收?收了去做什么?”
对方道:“便是老朽,四肢能动,也是能干些苦力的,提水搬砖,再不成就去矿窑里拉矿车,就算动不了了,也还能当肉托。”
沈人杰:“什么是肉托?”
对方:“你这人,怎么啥都不懂?”
沈人杰作出尴尬卑微模样:“我乡下来的,全靠兄弟指点开阔眼界呢!”
那人这才满意,懒洋洋道:“这里每逢初一十五,会有一场展会,听说上台被估价的女人都得是脱光了,全身赤裸,这些老人皮肉粗糙皱纹横生,正好可以给这些女人当肉托,衬得她们皮光肉滑,满足有钱人那点子癖好,啧啧,可惜我没那个资格亲眼参加。对了,据说不止女人,还有幼童,不过我不好那口,有些人也许喜欢吧,卖儿鬻女也是这个用处,卖主折磨一通,人死了就扔了,再来买下一个,哎,可惜我家里两个小孩长得都不好看,要不上次应该还能多抵两次赌债。”
他说得理所当然,轻描淡写,像是在谈论自己晚饭吃了什么菜,哪道菜更好吃,哪道菜馊了被扔掉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沈人杰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平时也多有贪小便宜好吃懒做吃拿卡用的行径,可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比起这个人,简直就是圣人一般的存在,他甚至觉得脚底长刺,恨不得立马逃出这里,躲得远远,只当从来就没踏足。
此时此刻,沈人杰下意识想念起凌枢。
那个虽然总是一副没骨头,遇到事情却又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
沈人杰虽然经常抱怨吐槽,可他现在宁愿跟十个凌枢打交道,也不想面对眼前这人。
想及此,他发现自己跟凌枢走散了。
抬起头四处张望,人涌着人,到处都是赌徒,哪里还有凌枢的身影?
……
“对江先生而言,这件事本身就是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