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宁思沅的劝说,赵挽并未亲自出征,而是组派新的人马前去极北之地与漠国交界一带作战。苏悔初自坠落战马之后,一直下落不明,一个多月竟是杳无音信。赵挽本就事务繁忙,还是抽出一点闲暇亲赴庙中拜望兰若上人,后者也只是低着头拧着佛珠,目光淡泊如水。
出家之人应是早有参悟,未必不曾料到他遭此一劫。赵挽在佛像前站定良久,散袖而去。
很快张妙芝分娩,诞下皇长子一位,听闻喜讯之后赵挽白了脸,站在窗前手指紧紧戳入手心肉中。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小皇子长得很是健康!”汤小料在殿外报喜。
何喜之有?他望向窗外,心口隐隐发紧,登基这么多年没有子嗣,终于迎来一个不该高兴么?可是他心里却满是悔恨,他对张妙芝并无感情,当初一夜恩宠也不过是为了刺激宁思沅,没想到的是她却当先怀孕了,而且还是个儿子,让宁思沅的地位更加不堪。
一切皆因动了感情,再容不下别的女人,本该是欢喜的一件事情,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可是,心里终究还是有愧的,对两个女人也好,对孩子也好,愧疚怎么也消不掉。
大皇子一生出来,赏赐良多,前后脚的事情,这头还未落下,那一头君愿也破了羊水。
因这些日子苏悔初在外征战,君愿也替他操碎了心,加之一直体弱多病,这一胎孕时又有诸多波折,夙夜忧叹,不能平复,好不容易折腾了一宿,总算生下来一个小男孩。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添一个小皇子!”报喜声传入殿内。
赵挽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们都是大功臣,该奖赏的,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意。
“皇上——”
“怎么了?”他用手撑着额头,缓慢用力地按压下去。
“张婉容和音婉仪的孩子都由她们来亲自抚养还是令拟旨意……”
“先自行养着吧,过些日子再作打算。”
两人都是从三品的位分,不算低,可也不高。论说宫里有妃位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安妃,一位则是嘉妃。其中一位因在皇帝寝殿被赏过药,恐再无怀孕可能,另一个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孩子即将出世。
赵挽迟迟没有把张妙芝和君愿的孩子送走,也是为了宁思沅,两个孩子都是男婴,三发连中皇子,他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这一个多月,宫里宫外的人都战战兢兢。
宫内地龙烧得暖洋洋的,银炭虽然不会生太多的烟,可上涌的热意叫人发闷。
“小琢,把窗开一点。”宁思沅觉得自己有些燥热,心口发闷,用手摸一摸额头还会摸出一些细汗。
“这可万万不能啊主子,您现在身子最金贵,哪能吹一点儿风呢,何况现在数九寒天,孕妇最受不得。”
“就开小小一点缝隙,散一散热气。”
小琢无情拒绝:“那也不行,小缝吹进来的风就叫贼风,更容易伤人……”
“算了,不开窗了。”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啰嗦了,宁思沅把身上的袄卸下一件,顿时轻松不少,如果能再把这个大肚子卸下去就更轻松了。
怀孕都容易发胖,大概是身上脂肪层变厚了,一点热都禁不住,陆简之之前说过,她这几天有些热盛阴虚,须得倍加小心,以防胎动不安。
刚减了一件衣裳,外头进来个太监,躬□子同她禀报:“娘娘,音婉仪那宫里过来个宫女想要见见您。”
“你去宣吧。”
小琢面露疑惑:“这是怎么回事?音婉仪不是刚生完孩子才两天吗?”
宁思沅不答话,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思忖。过一会那宫女进来,先磕了头,随后叙道:“奴婢冒昧,我家主子想求娘娘过去一趟,她约莫着身子不大好,似有些要事想同您商议。”
她还未开口,小琢已经想了回绝的话:“这怎么使得?大晚上的,又下着雪,我家娘娘还挺着大肚子,万一遇着什么事你家主子能给个交代吗?”
那宫女又连叩了三个头:“音婉仪实在是……请恕奴婢不敬,生产完后已然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身体越发不济,恐怕再支撑不下多久了,再加上眼睛不便利,视物不明,阖宫上下的人又都是冷冷淡淡的。唯独有奴婢感念她一人至此太过艰难,肯走这一遭,还请娘娘帮她这一遭。”
君愿这一胎生得不容易,在鬼门关晃了太长时间,前两日宁思沅也为她悬着一口气,替他担惊受怕,以为她能顺利生完孩子就没事了,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