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刚说什么?
千里眼?
一个眨眼,她猛地意识到什么,瞳孔微缩,蹑手蹑脚却疾步匆匆冲到前面来,隔开江灵栀和影卫的距离,她小半个身子攀在那半扇没有打开的窗户边沿,只露了一对狐疑的双眼在外。
“喂,我问你,你说什么‘千里眼’,那是不是姑娘平日里焚香沐浴更衣入寝你都能看到?”
语气不善,凶狠的气势却因着她此刻的举动而大打折扣,周身上下只叫人觉得天真娇憨。
但饶是如此,她一句话仍然让面前两人大为震惊。
尤其是那影卫,因为她这个不按常理随口甩出来的问题登时涨红了脸,即便有面具遮掩,可还是红透到了耳根。
“这……这只是个比方!”解释中透着些许强压下的慌乱,说完这句,他便迅速将视线移回到江灵栀身上,一副生怕会遭她误会嫌弃的模样。尽管隔着一扇窗,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眼下僵硬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姑娘踏进闺阁之后我们便会退开。平时都是夜宿屋顶、树梢或者其他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万万不敢对姑娘造次!”
迎着江灵栀轻柔潋滟的眸子,他暗暗诧异于自己这时的失态,喉结一动,转瞬恢复了初见之时的清隽寡淡。
也许是看出了对方刻意忽视的那些微的不自在,江灵栀丹唇轻启,神态自若地换了话题,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没有出现过。
“你还记得我说过想给你拟个名字吧?”
说着话,她绕过身后的绣墩,行走间,在那影卫视线触不到的地方,瞧着紧随而来的飞絮,见她不好意思地轻吐粉舌扮起鬼脸,她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指节微折轻轻敲上飞絮的脑门,算作对她口不择言的惩罚。
迈步进窗橱,江灵栀先是侧转了身子朝站在原地的影卫招了招手,柔声唤他:“你来!”
而后,她莲步款款来到廊灯正下方的书案前。
窗橱里那一对高高挂起的羊角灯按着江灵栀的意思从来都是整夜不熄的,这个点正好燃至烛火最亮的时候。
听见轻若无骨不同于常人的脚步声停留在身后,江灵栀捻袖抬手,从书案上搁置的一本《楚辞》中抽出一张纸来。
转身,双手递过。
那影卫先是不明所以地一愣,随及也双手朝上恭敬地接了过来。
大致瞄了一眼,那一张滑如春冰密如玺的澄心堂纸上写满了端正的清秀小楷,细细一看,竟是近乎一百个名字。
“我花了很长时间拟的,如何?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
影卫举着纸张的手难以察觉地颤了颤,好看的唇形微微一动,似是欲言又止,
江灵栀见此,莞尔一笑,有意向他靠近了几分,等待着他的选择。
因为常年不离药罐,有阵阵药香伴着若有似无的清甜栀子花香无声地萦绕在他二人之间,似一条看不见的锦带,企图将彼此缠绕不分。
半晌不见他有所回应,江灵栀只当这精挑细选的九十六个名字没有一个合他心意,心下免不了生出小小的失落。
“看来你不大喜欢这些!是我唐突了,那便依你的意思……”
“这个!我喜欢这个!”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他话里的急切。
江灵栀却不做深究,闻言,只高兴地扬了眉梢又向他迈近一步,颔首去看他指尖所指。
“清穆!”呢喃着点头,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从头顶散开,她抬起能令春风沉醉的美眸,欣喜的笑自眼底荡开,“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灵。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影卫眼神似是闪躲了一下,见江灵栀素手微动有要收回他手中信纸的苗头,先她一步手腕一转,还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那一张满是诚意的信纸便彻底消失在了飞絮和江灵栀眼前,不知去向。
“夜深了,主上若无其他要事,请容属下告退!”
垂首退后两步,双手抱拳,得到江灵栀应声后,清穆身形一闪,掀开竹帘一角隐匿而去,带起的一股凉风吹醒了飞絮的沉思。
撇去种种因那影卫而生的困惑,她走到江灵栀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并肩回到内室,掩好隔窗,问出了今夜的最后一个问题。
“姑娘为何不问问他为何愿意留下?您不是跟老爷说过,若是对方不愿莫要强迫?”
“留都留了,又何必非要究其根由?”江灵栀回答得没有半分犹疑。视线回落在先前坐过的高脚绣墩上,她反手解开面上锦纱,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要他忠诚于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