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她为人最是忠厚,又素来精明能干,宫里面女官比得过她得屈指可数,皇后怜惜顾知薇年幼,她妹妹虽是当家太太,确是个万事不理的性子,自打和妹夫离了心,一年都要念上半年佛。可怜薇姐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便把徐妈妈给了知薇,也是心疼她的意思在。
徐妈妈果然也不负众望,后院里的那点儿肮脏事儿看的一清二楚。顾知薇又极为信任她,来到顾府打了两次西院的脸,狠狠煞了宋姨娘的气焰,如今这沁薇堂倒是没有闲杂人等敢来的。
听芍药说姑娘要黄花梨木匣子,徐妈妈亲自拿了云梯上后头阁楼上取了来,黄花梨木雕龙饰凤,本不该是臣子家用的东西。可天底下谁不知皇后娘娘最疼他们姑娘,便是违了礼制,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松柏袅袅一室清香,芍药把樟木球拿来给顾知薇看了,笑道,“咱们大爷送来的都是好东西,姑娘您瞧瞧,不用熏就带着天然的木头香呢。”
顾知薇葱白手指接了,三五个樟木球在手心打滚儿,也不知是什么法子制成的,倒是精致玲珑。放在琼鼻下细嗅,隐隐木石之香扑面袭来,闻之心畅神怡。
樱唇微抿,朝芍药笑道,“既然如此,你把松柏香炉拿来,我把这衣裳熏了,等下你收好,连同嫂子往荣锦院送的棉麻布匹一起,都送到那边去。”
芍药心底大骇,面色苍白两分,颤着嗓音,“姑。。。姑娘这衣裳是。。。”
给镇北王做的?!那个素有阎王之称的镇北王?!她们姑娘熬夜给外男做衣裳?!
顾知薇来不及说话,便见帘子响动,徐妈妈捧了黄梨匣子进来。她面色慈和,秋香色褙子上银线勾勒菊花,虽不十分富贵荣华,可也比一般人家的太太们贵气两分。
见芍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走进来冷了眉眼,声音也多了几分严厉,“平日里教导你们规矩,你倒是越来越不像话。连外头扫地的小红办事也比你周全。”
芍药见着徐妈妈更是害怕,哪里敢开口争辩,只呐呐开口,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徐妈妈这才轻点她眉心,皱着眉头道,“姑娘说了什么?把你惊成这个模样?”
芍药看了眼顾知薇,又看了眼徐妈妈,不敢吭声。顾知薇见她模样可怜,知道自己贸然把她吓着了,朝徐妈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姨母出宫前嘱咐我,说是镇北王不日回京,让嫂子和我万事周全些。”
“我想着,镇北王贵为天潢贵胄,自然是万事不缺,没什么烦心事儿的。好在我阵线还过的去,娘娘赏下的蜀锦还有两匹留着也是浪费,索性给镇北王做了衣裳。”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徐妈妈虽然疑惑,娘娘最是疼爱薇姐儿,怎么会让她照看外男呢?可又思及娘娘入宫二十年一无所出,心底里又了然。这怕是娘娘担心自己百年之后,提前给薇姐儿找的靠山。
当下便挥手让芍药出去,从顾知薇身边儿拿了靛蓝锦袍,拿小杌子坐下,亲自在瑞脑金炉上熏了,边和顾知薇说话,“娘娘是一片好心,可姑娘没得为了这个熬坏身子。衣裳什么时候都能做,后儿个初十,姑娘可是要上山请太太下山的,太太若是看见姑娘这样,岂不是心疼死了。”
顾知薇方才拿姨母说谎,未免有些气短,又听见徐妈妈提起娘亲,恨不能立即就跑到栖霞寺去,把娘亲接回来。
她重活一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娘自打宋姨娘进门后便和爹爹分居而住,后来更是半只脚踏入佛门,万事不理俗事。虽然自称是佛门弟子,可娘亲对她和哥哥一向都好,自小她身上穿的衣物便是娘亲手做的,直到上辈子娘亲死在栖霞寺,她的四季衣裳才归针线房。
可她,竟然为了讨一个男人欢心,竟然完全把娘忘了!!
顾知薇懊恼的敲打了下额头,眼眶泛红,杏眸水汪汪的,她生的又白,整个人如冬日艳阳下白雪似的晃眼,也越发显得眼下两坨青黑极为显眼,别说是徐妈妈心疼,就连芍药端茶进屋,也不由感叹,生成她们姑娘这样的相貌,真是老天偏爱。
徐妈妈见她这个模样,忙笑着安慰道,
“看我,专往姑娘心口戳。自打姑娘初二醒来倒是沉稳不少,往日里太太最忧心姑娘针线活计,我看姑娘进来进益不少,这针脚细密,倒不像是新学针线的手艺,若是不知道的,怕是认为是十多年的老手做的。”
“真。。。有那么好?”
顾知薇心口酸酸涩涩,见徐妈妈提起针线,心口猛的提起,佯装不在意的随口问道。
“可不是,姑娘近来也乖顺,连西院和老太太那里也不来往,太太知道了,定是极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