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薇心底着急,行步略匆匆了些。顾大嫂素来是个耿直的性子,她若是觉得那丫头不好,怕是真的不好。只如今家里面的仆妇都是老太太当年亲信,又都是宋姨娘往年收买过的,顾大嫂怕是占不得便宜去。
果然,等进了花厅,便见顾大嫂仍是在发脾气,言辞之间,除了青橘和青橘嫂子,连一侧的仆妇婆子也被骂了进去,“合着别人不知道,我最是知道你们的。你们看着西院里得老爷老太太喜欢,便不肯轻易得罪她们。平日里太太又不在家,姑娘好性子,我又是个没算计的,总被你们看不上。”
仆妇婆子哪里敢应答,纷纷只道是不敢。各个心底里暗道倒霉,这青橘嫂子也忒没算计,大姑娘的好日子,都是她妹妹惹了这么摊子事儿,连带着她们也一起吃挂落。只拿眼珠子去梭青橘嫂子,只盼她给大奶奶认个错,这事儿便过去了。
青橘子嫂子哪里能忍下这个气,不说顾大嫂进门两年没有生养,将来不定未来的主子从谁肚子里爬出来。她妹妹生的模样好,又是老太太身边儿的亲近人,将来就算是给了大爷,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人儿的事儿。
再说青橘嫂子自己,她掌管着厨房里的采买,家里面的银钱总是知道的明白。旁边儿这些被顾大嫂唬住的婆子们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老爷每月银子下来,都是茗大爷亲送到老太太哪里。老太太心疼侄女宋姨娘,转手便给了她。
每月里对账银子都是去宋姨娘那里领,这大奶奶不过是面上光鲜,说是让她管家,可有一件事儿是她能做主的?
见身后的婆子都看着自己,青橘嫂子越发觉得自己不能轻易认输。今日的事儿定是瞒不住了,老爷和姑娘都看着,不多时想必老太太宋姨娘也知道。左右她们是靠着宋姨娘起来的,倒不如狠狠打了顾大嫂的脸,到了宋姨娘那里,也好有个交代。
往前两步,也不往前施礼,只耿着脖子道,“大奶奶这话好没理。别说我们家里早早跟着老太太老爷,见着老爷是从清寒书生考上来的,便是老爷见了我们家太爷,也会喊一声兄弟。
更别说我们,自来是为了顾府尽心尽力,大奶奶若是想发落我们,倒不如去老太太哪里问一问,若是老太太同意,我们即刻收拾了包袱便走。”
“你!”
顾大嫂气的脸色发白,指着青橘嫂子道,“合着你是老太太的亲厚人,我们做主子的便要让着你们不成?”
“大奶奶若是这么想,奴才们也没法子。”
青橘嫂子懒得再说什么,她左右为自己出了气,从今往后这满院的婆子丫鬟,定是没有敢惹自己的。她连大奶奶的脸面都不顾及,哪里还用看别人脸色。
“好大的气派,若是别人不知道,爹,还以为咱们家奴才们欺压到主子身上呢。”
顾知薇见青橘嫂子这般态度,如何不知道,这是她没把顾大嫂放在眼里。不说顾大嫂,甚至连她哥哥也看不上。忍下心底怒火,回头朝散步而来的顾苏鄂道,
“咱们家的丫鬟婆子的确是需要调理了,往年姨母在宫里还说,世家大族行事素来都有章法,咱们家虽刚兴起,也断然没有奴仆指着主子骂得道理。”
顾父自然听见方才那番话,微蹙了眉头。他思量的倒是比顾知薇更长远,如今他为了宋姨娘逼得妻子出家,这事儿隐隐在朝堂上有了风声,若真是满朝廷传开了,他宠妾灭妻的罪名可跑不掉。
可让顾父来说,他真是冤枉死了。当年宋家表妹千里迢迢来投奔她们,刚来便在老太太那里查出身孕。顾父本想随意找人把她配出去,可老太太说,早年他能读书,还是宋家舅舅卖了几十亩地才能去崔家读书,如今他起来了,舅舅舅母又早早没了,留下这唯一一个闺女总不能薄待她。
偏那会儿太太又怀着孕临近生产,万事张罗不得,每日都在沁薇堂休养生息。仆妇们不知道内情,都说是那宋表妹是老太太给顾父准备的妾侍。等太太知道,又不听他辩解,怀胎七月便生下她的乖囡,往后更是夫妻生了嫌隙。
一晃便是十五年,便是老太太这些年在榆荫堂万事不理,也从不见顾母踏门请安一步。府里面更是一分为二,各自不两立。西边院落是他的缀锦楼,和老太太住的榆荫堂,还有宋姨娘住的地方,也没有正式的堂号,府里面都含糊称西院。东侧从荣锦院开始,一直到最后的清华堂,是顾母和顾至善顾知薇等人的住所。
这般下去,仆妇们分别站队倒也是有理。饶是各为其主,言辞中辱骂儿媳,这便留不得了。
顾父不过略微思量了下,转身朝身后跟着自己的小茗道,“你去太太那里,把青橘她们家的身契拿来,再让崔妈妈找几个得力的粗识婆子,把她们绑了送回青州去,往后断不许往京城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