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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常敬斋就好奇地问红脸二锅头,究竟为啥一定要住女老板的高黎贡客栈。红脸二锅头咕一口腾越老烧说:&ldo;为啥子?心里痒呗!&rdo;

大锅头不像其他的马锅头那样躁动,他到了客栈,就沉默了坐在靠江边的阳台上,搂一水烟筒咕咕地抽烟。抽完烟,他就去给女老板干活。

女老板在大锅头面前从不搔首弄姿,显得贤淑而端庄,常敬斋发现,女老板看大锅头的目光跟看其他马锅头的目光不一样,那目光像夜里照在伊洛瓦底江面上的月光,凄清而美丽。他俩很少说话,甚至也很少面对面地对视。大锅头打女老板面前经过,总是低垂了头,步子也显得仓促而混乱。

女老板为大锅头准备的房间也是最干净最细致的。那是常敬斋被大锅头唤进去时感觉到的,那屋子里没有其他屋子弥漫的那股汗臭味,而是有一种淡淡的幽香。大锅头对常敬斋说:&ldo;兄弟,为哥的只能帮你这一把了。到了这里,你可以走水路去瓦城,也可以选山路去密支那。今后是成龙上天,还是成蛇钻草,就全凭你的造化了。&rdo;

大锅头说这话时,有一丝忧伤。常敬斋冲大锅头点了点头,在他起身离去的时候,他看到,在大锅头紧挨床头的木板上,挂着两朵用红线捆扎在一起的缅桂花。常敬斋明白了,那幽香就来自于这两朵缅桂花。

晚上,所有的马锅头都挤到了八募的腾越会馆的戏台子前,看从腾越沦落到八募的江湖艺人,演唱他们的拿手好戏。

看完演出,马锅头们聚在一起划拳喝酒,这是他们整个旅程中最惬意的时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大声地吆喝着酒令,大口地喝着烈酒。常敬斋不能饮酒,加上受伤后身子虚弱,就自个避开了,他本是要回高黎贡客栈去的。但他在回客栈的路上看到了月光下的伊洛瓦底江,于是被其吸引,来到了江边。

伊洛瓦底江也许是世界上最温顺最安静的河流,缓慢流淌的江水,无声无息,沉静如处子。

在月光下看江水流淌,就像是看一条皎皎洁洁的白练。在这样的夜晚,常敬斋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单。陌生的人,面对陌生的河,连月光也变得陌生了。

在江边的大青树下,常敬斋听到了女人的抽泣声,他停住脚步,在朦胧的月色中,他看见一对相拥在一起的情人。他听到男人安慰女人的声音:&ldo;等我挣了钱,我就回腾越城去修房子,体体面面地娶你。&rdo;常敬斋觉得这声音好熟悉。接着,是女人的声音:&ldo;你赶马,要赶到猴年马月,才挣得够修房的钱?等你挣够修房的钱,我怕是早老了。&rdo;

女人的声音常敬斋听出来了,是高黎贡客栈女老板的声音。

&ldo;我会挣够的,一定会挣够的。&rdo;

常敬斋这下听出来了,那是大锅头的声音,他想把话说得肯定些,但常敬斋从他的故作肯定中,还是听出了他的心虚和无力。

&ldo;我开客栈攒了些钱,你把它们带回去,等修房时用。&rdo;女老板说。

&ldo;我不要你的钱!&rdo;大锅头这下说得既果断又底气十足,&ldo;我不能让你爹妈看笑话。&rdo;

&ldo;谁笑话你了?&rdo;女老板说,&ldo;当年你在我家做帮工,我爹妈对你还是不错的。&rdo;

&ldo;那是对帮工不错,&rdo;大锅头摇了摇头说,&ldo;你还记得你爹当年怎么说的,他说,要娶我姑娘可以,但你得先把宅子修起来,我不能把姑娘嫁给穷光蛋。我听了你爹的话,在心里下了狠,这辈子我一定要气气派派地修一个大宅子,气气派派地娶你!&rdo;

&ldo;你呀!&rdo;女老板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ldo;大宅子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我的青春还不如你们男人的虚荣心?&rdo;

两人似乎抱得更紧了,月亮也渐渐地向江对岸沉下去。常敬斋不愿惊动这对苦命的恋人,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一个人回客栈去。

第二天一早,马帮又要回腾越去了。常敬斋被大锅头叫醒,起床后,他又看见了自己昏迷后醒来的那一幕。不同的是,这次的巫师不是女巫师,而是一个披头散发,衣服褴褛,一身肮脏不堪的男巫师,他不用木剑,而是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他一刀将一只大公鸡的头剁了下来,他卜的是鸡头卦。当他举着血淋淋的菜刀说是吉相的时候,马锅头们从地上站起来,各自忙活着准备出发了。

大锅头走到常敬斋的身边,塞给了他几枚铜钱。他指着雾气笼罩的伊洛瓦底江对常敬斋说:&ldo;兄弟,去瓦城吧。今后,无论如何都给为兄的捎个信来。&rdo;

他说完转过身,领着马帮启程了。常敬斋和客栈女老板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走远。当最后一声硭锣声散去,常敬斋又听到了一声冷冷的叹息。

那是客栈女老板的叹息。

从八募开往瓦城的是英国人造的小火轮。

臭气熏天的船上,挤满了旅客。从肤色上常敬斋就能看出来,船上八成是中国人,他们挤在船上,一脸茫然。常敬斋也茫然,目的地只是一个叫瓦城的词,在他的心中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概念,整个旅程,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随波逐流。

缅甸的太阳那才叫太阳,光芒就像钢针一样。让你看一眼就会泪流满面。在过于亮丽的阳光下,伊洛瓦底江闪耀着深不可测的蓝光。那种让人忐忑不安的蓝,被镶嵌在雨林和坝子里,像一条蓝色的丝带,系在一个美丽而又陌生的女郎的颈脖上。船舷上生锈的铁板,仿佛就要被太阳点燃,常敬斋感到自己也快燃烧了。有一种酷热不是来自肌肤,而是从骨头里往外热,这就是缅甸的酷热。江面上,机帆船驶过带起的风是那么微不足道,是那么杯水车薪。船头上,坐着缅甸的流浪艺人,他不间断地吹奏他的骨笛。那种从骨头里发出的音乐,忧伤而迷茫。但船上的人对他的骨头里流淌出的音乐是那么无动于衷,在这样近乎残忍的环境里,艺术也仿佛被烈日曝晒掉了光泽,变得平淡无奇。在常敬斋看来,这个不停地吹奏骨笛的流浪艺人,更像一只让人心烦意乱的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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