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戏墨就像是我的骨肉至亲,是我最为熟悉与亲昵的人,很多话都只能对他说,性格中最糟糕的一面即使向他展露,也相信他永远会妥协不会离开。也因此,如果他做出什么让我无法理解的举动,才会最大程度地对我造成影响与伤害。
我当然知道,江戏墨是一个有自己人生的独立的人。我无法理解他的举动时也只好容忍,因为我一直认为我们的关系是只能妥协而无法分割的。
但是这个世界,确确实实,严严实实地给了我一个非常重大的打击。
其实也没有难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好像流了出来。
我感觉有一只大手擦掉了我的眼泪。我却因此哭得更凶了。
上班的闹钟昨天忘了关今天还是按时在七点响了起来,我不耐烦地睁开眼上划关掉了它。不过也真是奇怪,我昨天明明感觉自己是发烧了,可是现在除了有些懒散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眼睛干干的,好像哭过?房间里不知为何像是有火炉烤过一样暖烘烘的。
明明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甚至房间也比平常更加温暖。我却有一种闷闷的不适之感。
给狗狗喂完狗食以后我推开大门打算带狗去散步。隔壁的房门在同时也打开了。
江戏墨向我打了个招呼,&ldo;早上好。&rdo;
他的笑容果然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笑容,没有之一。
我的脑子甚至都还没运转开来我就已经先跳起来抱住了他。
在他抱紧我的那一刻我忽然能够明白了人类亲情中的所有意义。
它未必是要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一直在一起。而是被一种无法斩断的情思一直联系在一起的最为深刻而坚固的感情。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情思是用血缘来维系的。而对于我,则是千千万万点点滴滴,无法取代的珍贵回忆来维系的。我无法忘怀的,就像是我无法忘怀我曾经居住的山水之间的情感的记忆。
&ldo;江戏墨,你是不是一直假装不认识我。&rdo;
&ldo;&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我不会了。你以前没有这么爱撒娇的。&rdo;
&ldo;江戏墨。&rdo;
&ldo;嗯?&rdo;
&ldo;我最喜欢你了,比喜欢烤炉,烤炉上烤的肉还要喜欢得多得多得多。&rdo;
&ldo;我要录下来了,下次你再说讨厌我的时候我就拿出来放给你听。&rdo;
&ldo;你录吧,我本来就真的超级喜欢你。&rdo;
&ldo;嗯。我也是。&rdo;
第三十一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偶尔会梦到少年时候发生的事。别看我一直保持着十几岁的模样,事实上我已经一把年纪了。是那种老得再也淘气不起来,再也对新鲜事情不感兴趣的年纪了。我很羡慕百味,她好像永远有那么股少年的机灵劲,永远都充满了好奇心。
这世界真的那么有趣吗?我有的时候看着她会这么想,或者她是乔装出来的?或许是我天生个性就十分冷漠,对于世事,对于人心,我无法理解也无甚兴趣。
人的命运如果就这样顺着水流一直飘荡,大概死得也容易些吧。那些执念,那些欲望,永远也无甚关系。我轻飘飘地来到这世上,死时大概也无人知晓。要说我这一生唯一的向往,那必然是诗意地死亡了吧。
在相当于人类十五岁的年纪里我碰到过一个对我来说很特别的人类。时魔的年纪事实上很难用人类的年龄衡量,之所以说我那时候相当于普通人类的十五岁,是那个时候我的心还很年轻,刚刚要踏入命运的洪流之中,懵懵懂懂,一无所知,却又认认真真,兢兢业业。我现在已经一把年纪了,是那种老得固执地坚守自己固有的观念,不愿再接受新的思想的年纪了。我那个时候可以认认真真地看着一个人,非为名利,不问钱财,只是可以很坦然接受另一个生命的那种年龄。
那个少年懂得很多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韬武略,无一不通。
当初为何到他们家常住,又受到他如何的偏待与教导,我总觉得那些事情好像久远到我的记忆都模糊了,但又好像每次梦到,仿佛就是在昨天而已。我啊,把自己永永远远地锁在了十六岁,那之后年岁增长,时光流逝,好像都已经与我无关。我对这世间的一切再也提不起兴趣。其实人只要活得足够通透,只要经历过一件攸关生死的大事,便几乎可以看透生命的本质了。它本身就是轻飘飘,而无足轻重的。
我受过时囚很长一段时间的教导。她也并不是到了时空裂缝以后就马上变得丑恶的。时空裂缝是以人的心灵为饵食的,让一切归于虚无的,虚无之境。在这里人的一切努力都是突然,人们以为自己打破了一扇时光面壁便能够通向永恒的光明,而通向的,其实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人固然很多的,但希望也是通往绝望的另一条道路。我说了,时空裂缝本身就是虚无之境,其余的一切,只不过是人自身凭空想象出来的而已。只要踏入这个空间,人就注定了要来来回回穿梭于绝望与希望之间的旅程。
人啊,只要一生随着命运的水流不断飘荡,大概就可以轻松地活着,然后又轻松的死去。
我看见时蜉蝣笑了。
她的笑总是隐隐幽深的,像是在怀念什么事。又或者说是她本身便是梦中之人。
人的生命真的很渺小,我向来是知道的。
但绝不是轻飘飘的,无足轻重的。
有的时候我会想时蜉蝣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总是冷冷地看着身边的一切,明明是有生命,有温度的。我却时常觉得她的血大概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