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边关军情,大为震怒,一边命附近兵马前去驰援,一边召集群臣商议,要对匈奴再次动兵。这一回提打仗之前,先传了边关送信的一个小兵进来,让他将情报念了一遍。那小兵念到“某县某村人口多少,被杀多少,被掠多少”时,声音就开始打颤,念到“边郡守军多少,阵亡多少”时,终于当廷号啕、泣不成声。文武百官们肃立两侧,听那小兵的哭声在厅堂中回荡,那些领兵打过仗的将领们,更是跟着泪流满面、义愤填膺。
等那小兵被人领下去后,皇帝缓缓巡视着底下的人群,沉声道:“苍苍蒸民,何咎杀之?四方之地,何以安之?在座各位,均是大夏栋梁,身居庙堂,锦衣玉食,也该关心关心边郡百姓的疾苦了。”
之前凡提打仗,必在大朝会上众说纷纭、力陈兵祸弊端的群臣们,这一回一起哑了口。武将们倒是整齐划一,纷纷请战。伐匈一事,终于就这样在大夏朝中达成了共识。
第九十四章将出塞
开春之后,每有空闲,贺言春便独自前往田庄里,带着人修缮房屋、疏浚井渠,又从外头购置了好些花草树木移栽进去。没过两月,原先十分破旧的一个庄子,便被他整治得很有看头了。庄中绿荫阵阵,沟渠里清水淙淙。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方犁偶尔回来了两回,看见庄子变了样,也大出意外,连连夸好。
这一日,堂堂都尉正脱了鞋、挽了裤脚,在花园的荼蘼架下搭一个趁凉的露台,外头小殷来报,说邝小将军等人来了。贺言春还来不及洗手洗脚,邝不疑已经带着人,兴冲冲到了后花园,看见贺言春糊得两脚泥,几人都笑,程五道:“哪里来的田舍汉?难怪去你府上找不着人,邝兄便说一准在庄子上!怎么跑这里挖起泥来?”
贺言春便道:“想搭座木台,晚间好纳凉。因怕他们弄得不合心意,这才自己上了。怎么今儿人到得这么齐?是有什么事么?”
因天气热了,几人就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了,小殷端上茶来,大伙儿吃茶聊天。程五早已经憋不住,忙忙地道:“要打仗了!朝廷要对蛮子动兵了!满城里人都在议论这事,你竟好兴致,沉得住气!”
这些天贺言春对动兵一事也有所耳闻,只是不像程五这般激动,便道:“前两天颜将军跟我提过两句,要我早作准备,说咱们骑兵营这回肯定要随军出征。不过,打不打,怎么打,也不由我们说了算。皇上和几位将军们肯定有了安排罢?”
邝不疑喝了口茶,沉吟道:“小贺,若到时出征,你想跟着哪位将军?”
贺言春一怔,这事他还未细想过,听邝不疑提起,便想先打听领军的是哪几位将军,这时就见程五急不可耐地嚷嚷道:“自然是跟着邝将军!小贺,小邱,到时咱们都去邝营里,还同邝兄在一处,如何?”
贺言春这才意识到,邝不疑这是替他爹招徕部下来了。虽说同是去行军打仗,但将领是自家兄弟的爹,平时提携照顾一下,论功行赏时便大不一样,--邝不疑必是真拿自己当兄弟,才会给他这份面子。
贺言春忙道:“我一介新丁,入营不久,本来让我去哪里做个小兵都行。但若能跟你们一起去邝将军旗下效力,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再好不过!”
邝不疑点点头,道:“好!想你也不是那怕死之辈!就这么说定了。我阿爹已经向皇上上了折子,想领兵出征。他带兵几十年,想必皇上也会给两分薄面的。”
邱固道:“这是一定的!朝中如今能领兵出征的,掐指一算,就那么几位。一个邝老将军,一个姚将军。这两位是必去的。天水的江老将军守边几十年,同匈奴大小战几百场,听说这次也上书请战。只是他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也不晓得这回圣上让不让他去。”
贺言春不由想起当年在甜水城遇到蛮子兵的情形,叹道:“我只在边境遇到过一次蛮子兵,见他们烧杀掳掠,心中便愤恨不已,何况这些镇边多年的老将军们?但凡有血性的汉子,谁不想征讨匈奴,还边境百姓一个安宁?”
邝不疑点头,慨然道:“我大夏被蛮子欺压凌虐,至今已经七十余年!大丈夫生而为人,谁不想报效家国、建功立业?纵然死于边野,马革裹尸而还,又有何遗憾?”
程五邱固都拍案道:“说得好!是好男儿,便去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定边陲、赏千金、封万户侯!使子孙后代也记得我等姓名!”
众人谈得豪情满怀,便都纷纷道:“小殷,拿酒来!我等意气相投,自当置酒,一醉方休!”
半月后,征伐匈奴的几路将领,人选渐渐定了下来,分别是骁骑将军邝实、轻车将军程光和前将军姚怀山。还有一路兵马由谁来率领,朝中则争论未定,有建议让李更领军的,有看好程平的,也有人说让江源来领军。最后江老将军从天水营上了封书,建议皇帝启用新人。他老人家还亲自推荐了一个人选,乃是西郊骑兵营骑都尉贺言春。
皇帝在朝会上将这封书公布后,整个朝会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嘲讽江源老糊涂了,竟然推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领军;有人苦谏皇上,征讨匈奴乃国之大事,绝不可因姻亲关系而意气用事。更多人则都在悄声打听,这贺言春是谁,有甚过人之处,何至于得了江老将军的青目。
正各自议论纷纷,侍立在侧的郎中令程平却越位而出,单膝跪地道:“陛下,贺都尉为人仁厚、果敢勇捷,在年轻一辈当中,当属佼佼者。江老将军所言,正是老臣所想,老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