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久自医,医生的那套说辞,他差不多已经能背下来了,来得少了,因为不想再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功。
只是今天,他忽然有了强烈的想找人聊聊的想法。
踏进疗养院的那一刻,消毒水味更甚。
他自嘲地压了下帽檐,他有什么资格失望。
是他的身心健全么,还是他能有勇气脱下帽子口罩没有障碍地在路上行走?连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他都做不到。
事先有过电话预约,崔医生提前半小时就已在等候。
牧奇不是她接触时间最长的病人,却是较为棘手的一位。每次治疗交谈,牧奇都很配合她,愿意主动倾诉。
但牧奇太聪明了,甚至能猜出她大致的治疗方案。
他有自己的主见,深受自己强烈的控制欲望所害,害怕生活里再出现什么超出他控制的事情,便把自己囚禁在禁食的空间里,从完美地控制自己这件事中,获得成就感。
当牧奇敲门的时候,她立刻扯回思绪,换上职业微笑,“好久不见。”
牧奇也回应了声,取下帽子口罩。
她不作声色地打量牧奇状态,除了脸有些臭以外,整体看上去比上次来要好。但她不会说出口,对于普通的病人,同对方说气色变好了,是喜讯,可是对厌食症的病人,这句话是大忌,对方可能会因为这句话加重节食。
崔医生撩了撩自己的秀发,“昨天刚烫的,怎么样,还做了护理,是不是很有光泽。”试图用这个打开话题。
牧奇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还行。”
崔医生对他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走到饮水机边,问他:“咖啡还是茶?”
室内开了暖气,温度很高,牧奇脱下外套,“白开水,谢谢。”
盛好水,崔医生把玻璃杯放到他面前,“你可真是稀客,打了无数通电话三请四请才肯过来。还是老规矩,聊聊最近生活吧,你先还是我先?”
出乎意料的,牧奇这次竟然主动要求,“我先吧。”
他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那杯水,眼底一闪而过丝笑意,“我最近,过得还挺混乱的。”
……
牧奇来时,并没有组织语言,所以交谈断断续续的,想到哪里,就聊到哪里。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大多时候,崔医生都处于一个倾听的状态,同时在细微地观察牧奇。这次交谈是次全新的进展,她第一次听牧奇和她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在牧奇脸上捕捉到一些从未见到过的神色。
墙壁的挂钟忽然敲响了八下。
牧奇偏头看了过去,晚上八点。
崔医生开着玩笑,“别担心,我的治疗是按小时收费的,没有准确的下班时间,聊通宵我都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