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想了想,她强压住心底的抗拒,小声地说道:“褚云,你可以晚一天走么?明天陪我去趟博物馆好么?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去过那里了。”
她不能再让心结困扰她了,林晨都走出来了,她都这么大了,她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她也可以走出来的。
褚云微微愣住,没有犹豫,“我陪你。”
其实,林晏晏的幼年多少和褚云有些像。
因为曾祖母的渊源,林晏晏小时候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上海博物馆。爷爷会带着她一个个地去找博物馆里那些他们家捐出的文物,就像是拜访一下自己的老朋友,问问它们在新家里过得好不好?
初一那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关于她遭遇的校园暴力,她说的不多,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在成年人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欺凌,比如被打,被孤立,被语言暴力,不杀人不放火,也都是皮肉伤,轻伤都不算。
但是,这不包括内伤。
心灵创伤之大,林晏晏自己也无法估量,那些遭遇差一点就毁了她的整个人生,哪怕她勇敢面对,少年时的恐怖回忆,多少也成了她过不去的心结,成了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偏执。
其实,林晏晏所遭遇的最恶劣的霸凌,甚至不是在高中所经历的群殴。
而是初二时,她尚不知自己已经被霸凌,被同班同学们骗来博物馆,被关在厕所里,扒光了衣服。
时过经年,多少个春秋擦肩而过,林晏晏都因此再不敢正视上海博物馆。
如果人的一生中注定有惨烈的过往,那一天,那个衣不蔽体蜷缩在马桶边的小女孩,无疑是她最惨烈的回忆。
好在那个年代,带拍照功能的手机没有人手一个,没有直播,没有更多的传播工具。
不然,她的遭遇怕会是灭顶之灾。
她又羞耻,又害怕,根本不敢敲门,哪里也不敢逃,只是缩在马桶边上瑟瑟发抖,无助的懦弱地忍着声音流眼泪。
后来,是好心的清洁工阿姨发现了她。
阿姨没有惊动任何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包住了她,把她带去了一间窄小的休息室,给了她一件旧衣服穿。
这份陌生人的温柔,挽救了她摇摇欲坠的尊严和脸面。
仓惶回到家以后,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从那以后,她更是死都不肯再去博物馆。
怎么说呢,羞耻。
人们形容无地自容,会说,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
林晏晏在初二时,却是真实地被同学恶作剧似的扒光了衣服,那些同学里,有男生,也有女生,即使她当时尚未发育,她仍常常为此感到痛苦。
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候还小,小女孩长身体也长得慢,确实,扒光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胖嘟嘟一团,就像成年人看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什么成熟的性征都没有,也谈不上多丢人。
但是在当时的林晏晏看来,晴天霹雳。
劈得她原本美好单纯的心灵世界,四分五裂。
所以其实,这一刻,哪怕褚云有一丝的犹豫,林晏晏都会收回她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