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上不算丰富,精神上从小和自己的母亲受父亲的毒打……
沈慕白想起他的沉默,想起他的冷傲,想起他那年第一次见面他低头时的落寞,想起大学那个深夜他和她插身而过时眼里的疲惫,想起他抓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沈慕白你病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谢尧的脸上。佛说众生皆苦,沈慕白由自己所受过的苦联想到谢尧遭遇过的种种,她知道自己终于谅解了。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谅解了前世谢尧对她所做的种种。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境算什么。圣母吗?大约是的吧。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她原谅了谢尧,或者更准确地说,她原谅了过去那个懦弱、无能为力的自己。
妖后本无事在抚琴,琴弦却莫名断了一根。他心烦意乱地站起身,随后,脑海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妖后。”
——是大千世界。
自沈慕白在蒙山发生意外那天起,他们近乎默契地断了联系。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
妖后脸色不变:“嗯?”
他还没找古月算账,没想到古月却自己找上门。
“那天的事……”妖后原本以为古月是想为那天的事道歉,没想到古月继续说,“那天的事我都看见了,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个叫谢尧的凡人比你们所有人都先找到沈慕白。我于是就替他们俩算了一卦,你知道我算到了什么?”
妖后没有说话,他心里已清楚古月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妖后听见古月笑了笑,说:“我算到他们俩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是注定会喜结连理的姻缘,是此生注定相缠不休的命格,前世沈慕白死的早算她命不好,今生她有你的气运相护,注定要和那个凡人风雨同舟恩爱百年。”
妖后闭上眼。
古月说:“你看,他们俩既然注定要在一起,你何必留在那里。妖后,回洪荒吧,我帮你回去。”
“我不会回去的。”妖后睁开眼,眼底浓雾霭霭,他一字一句地说,话语中仿佛蕴含着无上的力量,“我说过留在这里百年,就是百年。古月,如果你再跟上次一样横插一脚无端生事,就不要怪我不顾及我们之间这几万年来的情谊。”
古月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寒意,哑然,半晌才说:“你这是何必,纵使是你我,也无法改变命运。”
“那是你。”妖后冷冷地说,随手摘下身旁桂树上的枯叶,“不是我。”
“你、你……”古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枯叶以雷霆万钧之势穿过空间和时间的阻碍,在他脸颊处划过,留下浅浅的血痕。古月不可置信,惊呼出声:“你不是受伤了吗?不对,就算没受伤,你明明在小世界,怎么会……”
就算是现在全盛时期的他,借用灵器法阵也不可能做到跨越世界伤人,不然他就不会不是直接伤了沈慕白而是用灵器遮掩她的气运了。可妖后却轻松地在小世界摘叶伤人?这不可能,先别说他受伤了,要知道小世界根本没有灵气,妖后怎么可以……
古月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懂这个他自以为和自己实力相当气运相当的好友。
“不要逼我,古月。”妖后抱起琴,说完这话,缓缓走进屋内。
*
“妖后,你怎么来了?”沈慕白看着突然出现的妖后,诧异问。
妖后容色淡淡,往病房内走去:“我听说谢尧又受伤了,过来看看。”
“是。”沈慕白不知道他听谁说的,明明这件事只有她和顾彧知道,难道是顾彧去给妖后报信的吗?顾彧怎么会突然联系妖后?而且妖后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慕白观察着妖后的脸色,跟在他后面走进了病房。
“白慕?”顾彧听到声音回头,正好看见妖后走进病房,“你怎么来了,脸色还这么差?”
妖后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走到谢尧病床前,他的目光似窗外的冰凌一眼寒冷,直直地落在谢尧身上。
“谢尧他昏迷了,还没有醒。”见妖后一直注视着谢尧,顾彧解释。
“我知道,我看得见。”妖后说。
他的语气甚是寻常,可是屋内的两个人已经察觉出这语气中的不寻常之处。妖后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说话?他一直以来就如同天上的谪仙,对待万事万物从容不迫,神色淡淡地仿佛置身万物之外。而现在,这冷冰冰的样子,竟然意外有几分……人气?
顾彧不合时宜地想到。
“妖……白慕……”不知道他周身气压为什么突然这么低的沈慕白担忧地喊了一声。正是这一声,让妖后突然醒悟。
他这是怎么了?他刚才是在和谢尧置气吗?从听到古月断定沈慕白和谢尧命中注定的缘分时起,他就仿佛有重物压在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神志逐渐不清。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直接冲过来揭露谢尧的真面目,想将沈慕白心中那对谢尧的怜惜扼杀在萌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