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宝珠振振有词道:“万一有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呢?我同阿娘若真是一点都不懂,被他们瞒住,既是损了府上利益,也是伤了阿爹体面,来日叫爷爷知道,怕也要生气的。”
说完她嘴角往下一撇,说:“再说了,谁知道之前的账目有没有问题?万一有人偷偷给咱们挖了坑呢?现在不查清楚,将来吃亏的可是咱们。”
她口中所说的这个“有人”显然不是别人,只会是此前执掌府中中馈的白氏。
废世子心知这话不妥,听得眉头微皱,只是碍于己方同常山王的关系,到底也没舍得训斥女儿,只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嘱咐道:“不许胡说。”
马宝珠不以为然的哼了声,谭氏则奇怪道:“还不到官署下班的时候,夫君怎么早早回来了?”
老爷子是个抠门精,还是个工作狂,下班时间定的特别死,等闲不得更改,她也知丈夫此时正在全力争取老爷子青眼,如何会在这时候落人口舌。
废世子此前听白氏身边人前去送话,道是有要事相商,请他早些回府,心中也觉奇怪,只是了解白氏秉性,知道她却非无的放矢之人,便不曾迟疑,知会王澄与蔡先生一声,骑马匆忙回府。
现下谭氏既问起,他自不隐瞒,只是还未曾开口,便听外边仆从来禀,道是常山郡王妃与武安郡王妃一道过来了,现下正在门外等候。
废世子奇道:“三弟妹怎么也过来了?”
“我如何知晓?”
谭氏目露讥诮,道:“人家妯娌两个一向要好,得了空便聚在一起,办个什么事情又何曾同我商量?倒显得我这个当嫂嫂的有多不会交际似的。”
老二跟自己是注定要当一辈子的冤家了,但老三那边,该争取还是要继续争取的。
废世子见妻子如此情态,眉宇间便闪过一抹头疼,抚慰般拍了拍她肩头,口中忙不迭道:“快快有请。”
仆婢将垂帘打开,白氏与王氏相携入内,废世子与谭氏起身相迎,马宝珠也换上一副笑脸,假做欢迎模样,紧跟在谭氏身后。
“二位弟妹可真是稀客呀,”谭氏似笑非笑道:“素日里从来不登我的门,今日是什么风,竟把您二位贵客给吹来了?”
废世子一听老婆这么说话,就觉得脑袋开始涨了,咳嗽一声,正要帮着解释几句,便见白氏笑吟吟道:“今日同三弟妹一道来此,的确是有些要事想同大哥大嫂讲。”
说完,她脸上笑意落下,神情肃穆,正色道:“事关重大,还请大哥大嫂屏退左右,咱们四个人在这儿细说。”
白氏说的是四个人,废世子、谭氏、白氏再加上王氏就够数了,显然不包括马宝珠。
谭氏听她如此说完,心中便陡然涌上一股不详预感来,秀眉微蹙,略带着些不满,说:“屏退左右也就罢了,宝珠可是自家人,正经主子……”
马宝珠挽着她的手臂,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会儿看看白氏,一会儿看看王氏,对于她们要说的要事满心好奇。
不想白氏此时竟丝毫不给谭氏这个嫂嫂脸面,毫不犹豫便道:“不可,这事宝珠不能听。”
王氏听了唐氏招供,也见了唐氏本人,现下再去打量马宝珠面容,便能瞧出这母女俩眉宇间的相似来了,俱是一双杏眼,眉毛弯弯,鼻头很翘。
她不禁皱眉,眼底含着三分厌恶,抿唇道:“大嫂,还是叫她出去吧,相信我,这是为你好。”
谭氏一听这话,心里边便觉得不舒服,废世子却听出了几分蹊跷,陡然不安起来:“宝珠,你先出去,我同你阿娘有话要跟你二位婶婶说。”
马宝珠怏怏不乐道:“阿爹……”
白氏厌于继续忍她,冷冷斜她一眼,词调含锋道:“如此纠缠不清,当长辈的话是耳旁风不成?还不退下!”
她冷厉了神情,马宝珠心中着实惧怕,谭氏听她如此训斥自己女儿,神情中霎时间浮现出一抹怒意,正待分辩,肩头却被丈夫牢牢按住。
她陡然气恼起来,半是生气、半是委屈的看过去,废世子却不瞧她,只看着女儿,严厉道:“宝珠,没听见你二婶说什么吗?拖拖拉拉的做什么?还不退下!”
谭氏心里憋了一口气,别过头去,抿着嘴一言不发。
马宝珠悻悻的走了出去,回头瞧见房门闭合,正想悄悄靠近过去,却见白氏与王氏带来的仆婢守在门外,看似恭敬的躬着身,却将内里门户堵得严严实实。
“真是一群好狗!”马宝珠恨恨的嘀咕一声,拂袖而去。
……
内室里只剩下四个正经主子,白氏再不迟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自袖中取出那两份招供文书,递到废世子面前去。
“此事牵涉家中血脉,完全确定之前,我不敢声张,这会儿拿到了真相,才敢告知大哥大嫂。”
白氏徐徐道:“唐氏已经招供,李大郎也认了,二人分开审问,供词严丝合缝,并无错漏,而宝珠的相貌正是肖似唐氏,大哥大嫂若有疑问,一见便知。”
王氏亦附和道:“二嫂所说并无半句虚言,我可以为她作证。”
废世子听她们二人说完,当真如遭雷击,神情惊骇,半晌无语。
原来宝珠根本不是他跟莲房的孩子?!
原来他们真正的女儿在刚出生时便被换走,留下的却是产婆的孩子,一个血统肮脏的奸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