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后来才知道何东平当晚并没有回来,早上五点半左右,城东派出所的办案人员找到暖瓶厂保卫科干部,声称该厂青工何东平因为涉嫌杀人而被拘留。而之所以会定下何东平就是犯罪嫌疑人的证据有两条,其一,在何东平的身上发现了大量血迹,经检验就是死者的;其二,死者体内发现的残留物,经检验血型和何东平的ab型是相吻合的。就是这两条铁一般的证据,最终导致何东平被判了死刑。而他并没有上诉。当时正处于严打阶段,本着从重、从快处理流氓罪等刑事案件的原则,不久后,何东平就被枪决了。
看完案情介绍,王亚楠抬起了头,她注意到了章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老姐,有什么情况不对吗?”
章桐欲言又止,她紧咬着嘴唇没吭声。
“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你还有什么话不方便和我说?”王亚楠有些不高兴了,她深知身边的每个人因为外界情况所迫,或许多多少少都会讲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但章桐却不会。她是一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并且从来都不怕得罪别人,她也从不会讲假话,至多只会像现在这样,不想说出来的时候就闭上嘴巴一个人发愁。
想到这儿,王亚楠把底下的凳子向前挪了挪,好让自己离章桐更近一点,然后伸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姐,你有心事瞒不过我,说出来,我好替你想办法,你一个人扛着的话,迟早会被憋死!”
章桐皱了皱眉,说道:“我真拿你没办法。你再看看那份法医尸检报告。”
王亚楠心里一喜,随即很快地抓过案卷,翻到法医尸检报告一栏,她从头看到尾,可是除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包括死者的死因。王亚楠一脸狐疑地抬起头,看着章桐。
“你注意到法医主任医师的签名没有?”章桐低声说道。
王亚楠低头再看过去,不由得心里一沉,脱口而出:“章鹏!”
章桐点点头,“没错,他就是我父亲。”
“当时的主任医师是你的父亲?”王亚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这样一来,如果结果真如那浑蛋所说的是错案,岂不就是要你来亲手否定你父亲当初的工作成绩?”
听了这话,章桐不由得苦笑:“我父亲的名字就在一楼光荣榜上面,他为了这个案子立过个人二等功,他是这辈子我最佩服的人。我之所以选择来基层当法医,尤其是我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恰恰就是因为我崇拜我父亲。他对我这一生的影响真的是非常大。但我父亲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起过,我们法医,对自己的工作就应该做到认认真真、一丝不苟,不容许任何一个错误发生。但是如果发生就要去纠正,就要勇于去面对和承认自己曾经所犯下的错误。所以,如果这个案件被证明是错误的话,亚楠,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我父亲也会去做的事情”。
“可是,”王亚楠急了,“现在这个案子究竟是不是错案还没有定论,你千万不要有那样的想法,等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说,好吗?”
章桐微微一笑:“亚楠,你别为我担心,好好调查这个案子,我也正打算要去找个老前辈好好谈谈。对了,李局那边同意了吗?”
“先别管他了,有些事情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我们就别给他添堵了,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王亚楠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暗中调查?”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和枪械科老丁一起申请出差去贵州的于强突然打电话给王亚楠。电话那头,他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嘶哑着嗓门嚷嚷道:“王队,有结果了,你猜得没错,我们终于找到这颗子弹和头骨主人的下落了!”
“你一晚没睡,是不是?”王亚楠皱眉咕哝了一句。
“管不了那么多了,王队,按照你的要求,在排除了部队用枪之后,我们就查找法院执行庭用枪。结果证实在二十年前,也就是1992年,这里的棋盘山市有一批共十支五四式手枪被用于法院执行死刑的枪决过程。他们那一年总共处决了六名罪犯,其中两名符合我们的描述要求。我们的模拟画像和其中的一个对上了,我已经提取了死者后人的dna样本。”
“死者是哪里人?棋盘山好像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王亚楠疑惑地问道。
“没错,死者是当地少数民族。”
“那死后安葬的方式呢?”王亚楠顿时来了精神,她从沙发椅上坐起来。
于强想了想说:“很特别,听说是一种叫悬棺的方式。就是把死者的尸体装在当地的土棺材里,挂在悬崖边上。等很长一段时间后,再取下来,由当地专门的人把死者的遗骨拿去火葬。”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身好像在向身边的人求证,没多久,于强的声音又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没错,应该是这样的,没记错!王队,最后那些骨头收起来是火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