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言者无罪。”胡亥不喜不怒。
“事涉先皇帝,庶民也可尽言否?”王敖又将胡亥一军。
胡亥看了韩谈一眼,韩谈立即就带领殿内的所有宫人退出殿外。
“现在,你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胡亥心的话,那个先皇帝跟我没一毛钱关系,你愿意骂就随便骂。
王敖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惊异,但马上就从容了:“请陛下恕庶民妄言了。”
他又看了一眼公子婴和姚贾,然后说道:“先师于仕秦前曾言,先皇帝刚烈如虎狼,以天下为己物,困时待人谦卑,志得则不宜共处。以庶民观之,先皇帝主政时,修长城、筑驰道、开沟渠,虽疲累民力,但于国亦有益。可修宫室、筑陵寝,则皆为己私。”
王敖停了一下,看了看胡亥的脸色,居然毫无愠怒之色?“虽然天下君王建宫修陵本属正当,然先皇帝的陵寝之宏大,是历代之最,先皇帝的宫室则既宏大且遍及天下,耗用民力过于巨大。北拒匈奴、南征百越,开疆拓土无可非议,但粮赋辎重役夫多取自山东,山东百姓怨声载道。”
接着王敖把矛头又指向了胡亥:“陛下登基后,续修先皇帝陵是应当,但宫室修造,尤其是阿房之地的宫室修造更胜过先皇帝,还要维护驰道又耗民力。如此一来,山东民力已到崩溃边缘。江山如此已如累卵,陛下知否?”
胡亥依旧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我自然知道,否则为什么需要你来帮我呢?”
王敖还是那副要把皇帝惹恼到杀掉自己的神态:“陛下既然知道,不知陛下有何应对?庶民已闻听陛下诏令停建宫室、解散徭役、解禁六国书之事,但据庶民于山东所见,现在此等作为,或可见效,或已不及耳。”
胡亥看了看姚贾:“卿没跟王敖说过些什么吗?”
姚贾拱手回应:“臣只言及陛下欲用人才而相召,问王敖可愿一往。陛下未予臣全权,臣不敢妄言其他。”
胡亥摇摇头,又把这个话题放下而向王敖抛出一个新问题:“王敖,自古以来,民乱可有颠覆君权之先例?”
王敖给噎了一下,但依旧淡然:“陛下,如果民乱再加上有心人挑动呢?”
胡亥不动声色:“什么样的有心人?”
王敖似乎又给噎着了,好半晌没有说话。
忽然他的脸上浮起一片笑容,极其正规的向胡亥行拜礼:“庶民愿为陛下驱策。”
胡亥哈哈的笑了起来:“卿何前倨而后恭?”
王敖拜毕而起:“陛下聪慧而有容人之量、现实而不图虚名,已有圣天子之像,庶民敬服。”
胡亥又笑了:“你这是要捧杀我吗?我倒是蛮喜欢听你这样吹捧于我的。”
王敖也笑了:“陛下所言捧杀,捧而忘形,终而自亡,很新奇而又准确的说法。庶民非是要捧杀陛下,只是庶民观陛下对庶民大逆之言并不暴怒,对庶民隐晦之言并不追底,可知陛下胸中自有成略。所以,庶民愿为圣天子分忧。”
“嗯,”胡亥点头,“山东之事,已有叔孙通、李由等向我陈述过情况,我知你刚才所言的有心人是指谁,我无惊异也正是因此。至于你指先皇帝之误和朕之错,实情如此,又无旁者在场闻而伤损皇室颜面,我有何暴怒的理由呢?我可以先简略的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你且听听是否有不当之处。”
胡亥把严守关中、刑徒建军、坐等“有心人”们彻底显露等事简要的叙述了一下,然后说:“详细事项,可随后由典客向你说明。情况就是如此,既然卿愿为我分忧,我可拜你为客卿,针对山东状况,提供大方略的谋划。卿为尉缭之门生,想必全局谋算和军政策划应可胜任。”
“陛下,昔年鬼谷子授徒,因材施教,吾师亦然。”王敖正色说道:“臣非全局之才,更宜在大政确立之下为陛下行具体而细微之事。如臣当年游说、离间乃至刺杀等,臣可为陛下做细谋并亲为之。但于全局大政,还请陛下原谅,臣非此才。”
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臣为阴谋之才,非经国之才。”
胡亥本来就想让王敖执掌西归阁,但又担心因此而失去一个大局人才,毕竟王敖头上悬着尉缭的大旗,听王敖这么一说,心中暗喜。
“如此我这里也有卿发挥才干之处。”胡亥瞟了一眼姚贾,“为防范关中被‘有心人’的细作渗透,我已建捕影阁。同样,为探听关东‘有心人’的动向以及在可期的民乱中为大秦搜集军政消息,我也建了听风阁,听风阁就是由典客负责的。就在这几日,听风阁已经为我破获了一起刺驾之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