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戎死了,接踵而至的是数不清的黑锅,诸如:勾结卫国,泄露军情;盗窃官粮,放火烧仓;杀人灭口,枉顾法纪有的没有的,够梁戎诛灭十族两次的。另外,汪汇等一班心腹,也都关的关,杀的杀,从而夏州上下也都知道,李彦猛龙过江般地来了,路上碰到皆绕行。
这日,李彦正陪着曾冰鸿踢毽子,赵秉兴冲冲地拿着围棋过来。
“贤弟,小妹,闲来无事,且从容下两盘,不然长日安可度?”
曾冰鸿急忙丢了毽子,坐在赵秉对面,笑道:“再好不过。其实小妹早有此意,不过平常都是画地为棋,没意思。”一双纤纤玉指,把玩着冰冷的黑曜石棋子,爱不释手。
赵秉听言,额头一排黑线,不得不厚着脸皮尴尬笑道:“不过围棋仅此一副,还是当年先皇送给我的,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不可转送。”还真怕曾冰鸿开口又要,干脆一口回绝。
曾冰鸿道:“大哥说笑了,收了大哥的茶小妹已是不安,岂敢得陇望蜀?不过小妹棋力不佳,还请大哥依了小妹三件事,这棋方好下子!”
赵秉释然,长吁一口气,笑道:“小妹请讲,大哥一并答应就是。”
“让子,悔棋,无彩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曾冰鸿掰指说道。
赵秉还未开口,曾冰鸿早执黑先走,一口气将九星全部占遍了。赵秉并不在意,不紧不慢放下第一手,却是在天元。正所谓: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李彦不禁好奇,默然观棋。曾冰鸿随手拆了一子,金角银边草肚皮,赵秉既然无意与她争边角,她也乐得中盘与其纠缠。然而数子下去,赵秉大开大合,几个夹击,将曾冰鸿杀得片甲不留。
曾冰鸿眼见大势已去,干脆转战边角,然而赵秉如影随行,黑棋粘,白棋打,黑棋立,白棋小飞挂角,寸步不让。曾冰鸿这才有些着急,鼻腻流汗,然而白棋大兵压境,黑棋冲不出跨不开,只能苟延残喘,局势已定,胜负已分。纵然收官之时,曾冰鸿做得精细,也不过挽回一点颜面。
这一局两人下得极快,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李彦目不暇接,正是快棋慢马吊,纵好也不妙,终盘看时双方都失误频频,却没人能够抓住机会。
第二局开始,曾冰鸿开手依旧杀气腾腾,然而走得异常谨慎,手拈冷玉,息气凝神,顾虑万全方才下子。正如曾冰鸿自言“棋力不佳”,正面交锋,节节败下阵来,最后不得不偏居一角,负隅顽抗。李彦旁观者清,明知曾冰鸿棋力不止如此,仔细看时,她竟不着痕迹试探赵秉棋路,心内暗笑。
第三局曾冰鸿干脆放弃腹部,立二拆三,立三拆四,步步为营,安心打理边角,任赵秉怎么引诱,曾冰鸿都无动于衷。十子过后,赵秉终于按捺不住,不惜弃子争先,一路飞攻。曾冰鸿顿时手忙脚乱,又想两边压进,左绌右支。犹豫之时,中路又被赵秉堵死,待要连龙,又被赵秉断开,眼见大好局势毁于一旦。最后剩下一片片孤立之军,被赵秉团团围住,盘角曲四,劫尽棋亡。
两人下了半天,曾冰鸿屡战屡败,却无颓色,依旧兴趣盎然,最后一盘中盘弃子认输,落落大方,言笑晏晏,道:“大哥棋艺非凡,小妹望尘莫及,实在佩服!”
赵秉心情极好,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朗声笑道:“不行了,廉颇老矣,遥想当年,大哥杀伐四方,未逢敌手,那才叫威风八面,闻者披靡。”自卖自夸,甚是得意。
曾冰鸿“啐”了一口,拉过李彦,嗔道:“彦,你来帮我,一定打他个落花流水。”曾冰鸿道,说着让出位子。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赵秉一路旗开得胜,正是锋芒毕露之事,见李彦坐下,不禁拍手笑道:“好好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王爷拉下马!”
猜子后,赵秉执黑先攻,依旧天元启手。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李彦不敢贪功,挂角占星,步步为营。赵秉逼一步,李彦跳一步,各人各占两个边角,最后中盘厮杀,难分难舍。终盘,曾冰鸿算子,李彦竟胜了半目。
赵秉又亲自算了,拍着大腿,叹息道:“我还以为我要赢呢,竟还是输了半目。”兀自不服,又拉着李彦要再来一局。曾冰鸿笑着回屋泡了一壶茶,各人斟了一杯。
第二局赵秉又输一又半目。再三局,赵秉总觉占尽优势,但每次都败下阵来,且都不过一两目的差异,让赵秉十分憋闷。黑白起起落落,直至黄昏,日影西斜。最后一盘,赵秉心内烦躁,挽袖光膀,一脚蹲在座位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棋子被无情地提出,反手无力。
“呔,你小子是不是耍我,怎么一下子输了这么多?”赵秉不信,抢过曾冰鸿记录的棋谱,拈须看着,一面看,一面摇头:“臭棋,臭棋,臭棋!”越看越气,干脆撕成粉碎,摔在地上,狠狠跺了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