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大人——”
“还、有,”曲荃截断他的话头,“你自己也说了,万霞山山脚水流湍急,也不是什么必经之路,没有多少人会来此坐船。一般船家也就重新找地儿去了,怎么就你这么死脑筋,喝了整整两个月的西北风还不离不弃的守着这块儿。”
事有反常必为鬼,她秀眉一挑,低下身拍了拍赵四颤抖的越来越剧烈的肩膀,“要说你不是在这儿等什么人,谁信?”
“大人,小老儿敢用性命发誓,确确实实是三月十五来的啊!这里虽然生意不多,但是偶尔也能宰到几只肥羊,这在别处可是宰不到的啊。”
曲荃一笑,编,继续编。
“大人明察秋毫,小老儿哪敢骗大人!”
曲荃笑意更深,“还会用成语?”
赵四向前一栽,“小老儿五月十三日来到此处——”
曲荃恍然大悟,“哦~五月十三日。”
赵四两眼一抹黑差点就这么去了,“说错了说错了,是三月十五日三月十五日,小老儿来的时候,不是寻地来的,是载了个人过来的。哎呀官奶奶呀,小老儿说的句句属实啊……嘿呦……”
“载了人来。”危岳雁抓住重点,上前一步命人将赵四提起来,“说,你载了什么人来?是不是一个姑娘?”
赵四连忙摆手,“不是姑娘不是姑娘,是,是……”他狠狠一咬牙,连盘托出,“也是位官爷!”
曲荃眯起眼睛,“能来找你摆渡的人定然是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岂能被你轻易认出?”
“大人呀,”赵四哀嚎,“其实小老儿也是今天才确定的,那人穿的是像个布衣书生,但是他脚上穿的靴子和几位官爷官奶奶穿的差不多啊。”
危岳雁:“继续说。”
“是是是。”赵四若不是被人提着制住双手,此时定要手舞足蹈起来,“小老儿原本在乾江口摆渡,那位官爷给了小老儿一锭金子,要小老儿给他抄近路去吴郡,后来又连夜从吴郡带他回来,就在这万霞山脚下舟。他每月给小老儿一些值钱的东西,要小老儿就待在此处哪也不去,也不许小老儿把这事说出来。”
危岳雁神色一凛,“什么时候发的船?”
赵四这回仍旧没有迟疑,“三月初五。”转头又向曲荃苦了脸,“曲大人刚才问小老儿为什么记得那么牢,就因为这段路程是小老儿最长的行程。”
“曲荃。”危岳雁拉起曲荃的手,被一把甩开,曲荃闪电般看了眼凌雪霁,然后才又惊又怒的后退一步就差一巴掌扇在危岳雁脸上。
“危岳雁你想干嘛!”
危岳雁一愣,登时反应过来,也连忙回头看了眼自家夫人的脸色,自发与曲荃撑开一步距离,“我想和你说话。”
“那你说啊,你拉我干嘛?”
“我这不没拉了吗!”危岳雁无比嫌弃的把刚刚碰触到曲荃的那只手在衣摆上擦了擦,与众人道:“乾江口,是从金陵去吴郡的必经之处。”
众人诧异之色溢于言表。
危岳雁继续道:“让我们来梳理一下时间线,广德轩三月初五,现女尸。吴郡姑苏庙街,三月初十,现女尸。其间五日,正好能从金陵,来到吴郡。”
曲荃:“你的意思是有人现在金陵抛尸,再乘船去的吴郡?”
赵四像是想起了什么插嘴道:“哦对对对,那个官爷带了口大箱子,就因为那口大箱子差点翻了船。”
危岳雁:“他抛完尸连夜赶回,乾江口晚上有不少停泊的船家,他为掩人耳目便来到这万霞山脚,去五日,回五日,正好就是三月十五,赵四第一次来到万霞山脚的时间。”
朔石斛点头,“按照将军此言,一切时间倒是说的通顺。曲大人觉得呢?”
曲荃难得有一瞬间的迟疑,并未说话。
“方才路上我一直揣测那红痕是何意思,直到现在才豁然开朗。”危岳雁对曲荃挑眉一笑,“曲大人向来洞察我的心思,不如就让曲大人来解释吧。”
众人将目光投向曲荃,此时星如棋子洒落江面,仿佛整个苍穹都落入江流中随波翻涌,一簇簇的火光照亮了万霞山的山脚,少有问津的地方在这些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热闹。只是,所有热源涌到曲荃身边时都会凝然成冰,冻结三尺。
曲荃抬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下如鬼似魅,幽幽的投过来,落入危岳雁的眸中。彷如苍穹映入江流之间,在不见天日的江底,无数暗流汹涌其间。
“危将军的心思,我又如何猜得?我只是觉得,红痕若做水路路线,实在太过荒谬。”曲荃唇角轻勾,“想来危将军也不会说出这般荒谬之言,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