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荃,我……”凌雪霁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抹决然,“我打算带史桩去南疆。”
凌雪霁想过很多种曲荃的反应,震怒的,担忧的,惊恐的,亦或是焦虑的,却独独没有想到过曲荃此刻的反应。她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听见凌雪霁随口说了句今天晚上喝菌菇汤一样的平静,平静到有一丝丝的诡异。
“曲荃?”
“曲荃??”
凌雪霁壮着胆子走过去碰了碰曲荃的手臂,“曲荃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不会。”曲荃顺势将她搂入怀里,下巴抵在凌雪霁的额头上,口中似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凌雪霁听,“本来,我也有事想要告诉你。”
凌雪霁想要抬起头,却被曲荃抵住只好继续乖顺的伏在她的怀里,闷声问:“曲荃,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头顶没有传来声音,曲荃像是睡着了一样,两人静静的搂抱在一处,整个寝屋里只有一双不知人间情愁的绣球鸟偶尔咕咕咕的叫两声。
就在凌雪霁以为曲荃不打算开口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了温润的语声。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凌雪霁在她怀里还有些不放心,此刻她被愧疚占满了身心,也没有发现曲荃的异常,只是继续吐露自己的担忧,“曲荃,我,我就要去南疆了,你,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只手伸过来在她的发丝间梳着,动作轻柔像是在揉一只乖巧的狸奴,“什么时候出发?”
“就、就……因为危嫂嫂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听姐姐说危嫂嫂前几天骑马,都差点摔下去……南疆那边战乱刚刚平静,还不是很安定,所以……所以我吃过午饭就要带史桩过去了。”凌雪霁拿脸在曲荃温热的襟口蹭了蹭,像是被揉的极舒服,甚至有些眯起了眼睛。
在她脑后梳着的手蓦然一停,她听见曲荃口中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只是这一次真的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又过了一会,就在凌雪霁快要睡熟的时候,曲荃温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等吃了午饭,我送你去吧。”
————————————————————————
转眼便到了午后,阳光洒在江面上仿佛万点碎金,被船桨打碎糅合、再打碎再糅合,一声声传入江水海底,响彻万里琼宇。曲荃站在江边听着这万顷涛声,心里原本郁结的东西仿佛也被打散了,她远望江天一色,霞光如锦,竟觉平静许多。
凌雪霁带着史桩将行李安顿在船上,又跑下来和曲荃道别,杭士诚见到这番情景自觉的退开一旁,把空间留给曲荃和凌雪霁。过了一会史桩也下来了,顺势将杭士诚拉的更远了些。
“曲荃,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来接你下朝了,你、你每次下朝要乖乖的,不能像上次一样半天都不出来。你要记得呀,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你,我和外祖母,还有集锦画眉,家里上上下下,大家都不会离你而去的,你、你知不知道呀?你笑什么啊!我是认真在和你说!”
曲荃抬手轻轻捏了捏凌雪霁鼓起来的脸颊,她的小妻子每当一生气脸颊就会像个包子似得鼓起来,粉嫩嫩的引游人想要去啃上一口。
“南疆路远,知道怎么去吗?”曲荃问。
“知道的!”凌雪霁像献宝似得从怀里取出一张布帛,布帛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路图,凌雪霁煞有介事的指指这里点点那里,滔滔不绝的开始给曲荃说路线,像是要努力证明自己识路,她想自己表现的越熟练,曲荃应该就会越放心吧。
她要是知道曲荃一直笑盈盈的看着她,压根没在听她说了些什么,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但是曲荃自然不会告诉她,甚至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时间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因为此时她已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能力,所有的精神全都注入在了眼睛里,目光犹如一把刻刀,一笔一笔将凌雪霁的身形轮廓描摹下来,再覆上鲜艳刺目的红泥,深深的印到自己的脑海里,永远抹不掉,淡不了。
“曲荃,这下你放心了吧!”凌雪霁说完了路线邀功似得扬着小脸等待曲荃的表扬,曲荃被她打断,宠溺的在她发顶揉了揉。
凌雪霁这一次没有躲,任她将自己的头发揉乱,还将眼睛笑弯成了两道新月,看着曲荃如浸幻梦之中,恍恍惚惚仿佛已经离了尘间。
“准备开船喽——!”
“啊啊啊船家等一等!!”凌雪霁连忙扭头叫道。
“小娘子,快些上船吧,就等二位啦——!”
凌雪霁看了眼不远处和杭士诚告别的史桩,而史桩也往这边看了眼,二人知道,该是告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