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方纔她急着找人,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片诡异的树林,可在遇到了林书浣,紧接着又落荒而逃之后,她反而横冲直撞地绕了出来,还很幸运地找到了恭州军营。然,时移世易,找没找到恭州军营,对她已经毫无意义了。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徐妃宜凄然一笑,在哨兵发现自己之前又闪身躲进了林子中去。那一丝始终勾着她的希望终是破灭了。徐妃宜心中的林书浣已死,他已经在七年前死在了那场洵吾之战中,如今活着的是那个声名大噪的薄情将军。接下来她所要做的就是回到平阳城,亲手将自己铸就的守贞牌坊敲碎,然后去做孙兴金的八姨太。玉阳关的天气是出了名的至妖至怪。忽而黄沙漫天、忽而惊雷阵阵、忽而雨过天晴,现下却又倏尔刮起了大风。徐妃宜离开军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方纔还如水洗般湛蓝的天空忽然就变了颜色,灰中透出一股古怪的紫蓝色,黑压压地堆积在天际,一点点地向前弥漫,看得人心生怯意。这股强风却又与早时的风沙不同,又湿又冷,还夹杂着些许风雨欲来的糙腥气,扑进徐妃宜还有些潮湿的衣裳里,冷得她止不住地寒颤。这……这就是报应!徐妃宜顶着强风艰难地前行,心中不断地咒骂自己一意孤行、认人不清,若她早一些放下执念另嫁他人,或许现在早就过上了平静安稳的生活,何苦会被孙兴金纠缠,又何苦跑来这里受这份苦楚!她气得抽气,却不料一口冷风瞬间灌进口鼻。本来憋着一口气屏息前行的徐妃宜骤然泄力。她顿时被风扑得连连后退,接着两脚一绊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徐妃宜连忙伸手撑地,可上身仍旧顺着惯力前倾了一下,已经捂在地上的小手猛地向前一搓!她吃痛地呻吟了一声,接着将手掌翻过来,一道半掌长的伤口血ròu模糊地横在她柔嫩的手心里。徐妃宜看着那皮开ròu绽、黑中泛红的伤口,瞬间疼得滚出泪来。她捧着自己的手瘫坐在地上,手心的钝痛像是一把钩子,将心头萦绕着的委屈与埋怨一股脑地勾了出来,为什么连老天都要和她作对!徐妃宜自小衣食无忧,虽说性格刚强,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娇气,但到底也是个弱女子。她因为一份疯狂的执念而背井离乡,在这二十天内吃尽了苦头,但她从没掉过泪、叫过屈,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所选的根本是条死路……徐妃宜疼得浑身发抖,可是头顶上乌云密布,周围又是狂风大作,她连抱膝痛哭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抹干眼泪爬起来继续走。她在来程时曾偶遇一支队伍在扎营训练,发现该营的将军并非是林书浣之后就打算离开,结果却被哨兵发现,好一顿盘问之后才将她放走,若是按原路返回,免不了又要遇到那支队伍……现在的徐妃宜心烦意乱,不想看到任何和军队有关的人,所以临时换了个方向离开。天色变得愈发昏暗,边际的紫云以可见的速度漫过天空。不知过了多久,徐妃宜感觉到周围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越积越浓令她看不清前路。当行至白雾深处时,一个峡谷好像刚刚才拔地而起似的,突兀地出现在徐妃宜的眼前。透过浓雾,隐约可见谷中怪石嶙峋、峰峦迭嶂,彷若一条巨龙劈山而卧,神秘莫测。徐妃宜并没有多作犹豫便走了进去。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幽王谷前狂风大作,却始终没有将浓雾吹散。天边的紫云已经漫过山谷,龙形闪电自云层间蹿过,一场风暴不时将至。昏天黑地之间,一人一骑忽然冲过浓雾飞奔而来,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又被风啸声掩过。健马上的男子衣袂翻飞,披散的黑发在狂风中灵动如蛇,有生命一般在他脸侧飞扬。乌烈似箭般自雾中飞过,毫不犹豫地闯进那片山谷之中。进了幽王谷,乌烈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谷内千曲百折,曲径如走蛇。再加上浓雾滚滚,想要找人更是难上加难!而此时,徐妃宜已经被风吹得筋疲力尽,双脚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她气喘吁吁地扶着石壁,刚一抬头就被远处的情景吓得双腿发软,只见天边的狂风呈柱状,贯穿天地,打着旋地席卷而来,风柱所到之处,皆是树飞石走,好不骇人!那……那是什么东西?徐妃宜怕得六神无主,竟是呆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了。眼看着风柱迅速袭来,俨然已经逼近幽王谷!就在她扶着石壁即将瘫坐下来之前,一双大手忽然自雾中劈出,利落地卡着她的腰将她捞了起来!天旋地转之后,四肢无力的她撞进了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