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轩辕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皇兄啊,寒烟他冤枉啊,若非我们野心勃勃,他怎会来做奸细,何况他是你未来弟媳,你若真这麽狠心……不肯成全弟弟的话,我……我也不活了,……我豁出去不做轩辕子孙还不行吗?”说完便要一头向墙上撞去。那轩辕桓为人确实冷酷残忍,唯独对骨肉亲情著实看重,忙拦了轩辕持,又气又恨的看了他几眼,方长叹一声道:“法师,请你施术吧,朕……朕不怪他就是。”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一个颤巍巍的苍老声音道:“皇侄啊,你可怜可怜叔叔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担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寒烟若不活,我自己的儿子又与死何异?皇侄啊。”轩辕桓忙又扶住踉跄著进来的轩辕敬,一边恭恭敬敬道:“皇叔放心,朕已经不怪他了,法师正要施术呢。”阿里欣慰道:“果真如此,自是好的,只是阁下贵为大风皇帝,既然答应原谅寒烟,自是了解了他的苦心,如此一来,以後除了保家卫国,则不许你对外动一兵一卒以扩张版权,只有做到这个,方显出你是真心原谅,否则一切免谈。”“你……”轩辕桓登时大怒,还有什麽比这个更令野心勃勃的君主不能忍受的呢,当下便要发火,忽见左边的弟弟又要去撞墙,右边的叔叔则号啕大哭,一边嚎著什麽“这一辈子是没指望了”之类的话。再者那个山月的笨笨皇帝瞪著一双乌圆的眼睛恨恨看著自己,不由得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忙道:“好了好了,朕答应就是。”话一说完,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无奈却是君无戏言,再也无法反悔了。当下阿里见诸多条件皆已齐备,立时便吩咐众人准备他所需的各样祭品神器,将素寒烟的冰棺抬至神案之前,神情肃穆,缓缓的将手平举胸前,嘴唇翕动,似乎在念咒似的,一时间,大厅里落针可闻,众人只觉得似乎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却也不见那阿里有什麽夸张动作,只摆著那手势叨念了几句,然後忽然睁眼道:“好了,各位的心意都已上达天庭,请将素先生启出冰棺,置於冷水之中,三个时辰之後,他的魂魄便会还阳。到那时需及时捞出擦干身子,然後抱至静室保暖。”说完笑看轩辕持道:“也是你有心,肯用这稀世珍宝保存他尸体不腐,方能促成今日之功,否则即便是我,找不到与他相对的尸体,纵使能施术,也是无可奈何的。”众人都呆呆看著他,心下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只这半会儿功夫,素寒烟就真个能复活,阿里知他们心意,微微一笑,便随他们到前厅用茶,这里轩辕敬父子守著浸在冷水里的素寒烟,半步不肯稍离,前厅全仗红颜张罗著。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了大约三个时辰,正觉得头痛眼花之际,忽然恍惚之中,似乎觉得素寒烟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两人忙擦擦眼睛细看,却又没了动静。轩辕持便有些急躁起来,道:“这已过了三个时辰,因何寒烟还是没醒?”话音刚落,便见水中的人儿睫毛抖动了几下,然後唇中似乎有轻微的呼吸声,轩辕敬与轩辕持大喜之下,反而动弹不得,直见到素寒烟微微睁开一双星眸,两人方才醒悟过来,轩辕持蹭的一声跳起,一把将心爱的人抱在怀里,狂奔出去,至就近的一间大屋子,早有丫头们准备好热水毛巾,他便将素寒烟放在热水里拭抹了几下,然後擦干身子,用一张大狼皮褥子包好,方抱著来到自己卧室,轻轻将他放在大床上,这才细细打量起死而复生的素寒烟,眼中泪早已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且说素寒烟,身不由己的被摆弄了这麽长时间,仍自晕晕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因何自己竟见到和轩辕持如此相象的人,还未开口询问,忽听门口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大吼:“小……小兔崽子,你就……就知道抱著……寒烟跑……你不知道……你爹老了吗?也不给我看一眼……”一边骂著,人早走了进来。素寒烟更惊诧了,这分明是老王爷轩辕敬,自己……自己究竟到了哪里?他一向是淡然表情,此时眼中满是迷茫之色,身子又包在大褥子当中,轩辕持竟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怜可爱模样,用手轻轻抚著那光滑脸颊,良久方吐出口气道:“寒烟,你终於回来了。”“是……轩辕麽?”素寒烟这才敢问出心中疑惑,却又怕问出後,答案更令自己失望,正惊惶间,只听外面忽然热闹非凡,接著一大群人走了进来,他注目望去,赫然见到华洛和七郎,只吓得魂飞魄散,忽见身边立定一人,飘然若仙,装束奇特,见他醒来,向众人欣慰一笑道:“好了,至此已无大碍,只是他身子一月未进食水,著实虚弱,非得好好保养一段时间不可。”说完坐到桌边,刷刷刷写了几张方子,笑道:“这药膳虽然难得,但轩辕王府富可敌国,想必也不致十分为难。”说完起身道:“事已至此,已没有我的干系了,愿两位能珍惜这段劫後之缘,相亲相爱,白头到老。”说完拿出一件奇怪东西,对著没好气道:“我耳朵没聋,不过是打了震动,我这就回去,你摧什麽摧,人家苍之国的皇宫还不知有没有修养过来呢,你就又要去荼毒。”说完收起那东西,对著众人再一笑,只轻轻转了个圈子,颠倒众生的容颜已是无影无踪。众人呆呆的看著他去了,这里素寒烟已被一连串的事弄得昏了头脑,却见华洛几步跑到他面前,又哭又笑的道:“寒烟,你活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说完又唧唧喳喳的将这件离奇之事讲给他听。那轩辕持被挤了出来,正自不悦,忽听身边的皇兄道:“哼哼,走路行事没有一点端庄沈稳,哪里有一点皇帝样子,对普通臣民竟不顾身份如此攀谈,何来天子之威,山月能撑到今天还未亡国,著实是上天眷顾。”他回头一望,只见皇兄正专注的盯著山月皇帝的背影,一脸不悦之色。轩辕持是经历了真感情的人,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心下一阵惊疑,皇兄……皇兄竟对这华洛产生了情意,他……他不是最讨厌,最瞧不起华洛这种人吗?想归想,他可没敢说出来,只将一个脑袋在轩辕桓与华洛之间不住的转来转去。这边红颜见素寒烟醒了,只是华洛,轩辕持,七郎,轩辕敬等人都争先恐後的围著,她也不肯去凑这热闹,自己倚在门边,只拿一双秋水美目直直盯著七郎的背影,心下盘算道:“寒烟啊寒烟,好歹我也始终是向著你这边,如今你活了过来,少爷娶你是娶定了的,你也该还我个人情了吧。午後的阳光暖暖照著窗子,屋内几把淡淡的檀香燃著,只让人如痴如醉,偶尔窗外飘下几瓣落花,越发显得屋舍幽雅,仿佛仙境一般。素寒烟如今已可坐起来了,只因身子仍弱,轩辕持也不肯让他出去,那华洛因自己是一国之君,不得已於五天前赶回山月,临走前和素寒烟约定他痊愈後定要回去好好玩一趟,轩辕持便代爱人爽快答应下来。他见素寒烟临终前仍那样期盼回山月,如今自己可以满足爱人愿望,心下大乐。因两人可说是死里逃生,自己也更加珍惜起来,所有心情竟都是围绕素寒烟的喜怒哀乐转著。今日实在是因事业荒废已久,轩辕桓大怒,派人来宣,言道轩辕持再不上朝,他便起兵征讨山月,这才让他不情不愿的去了,留下红颜在屋里陪素寒烟说著话儿。这下正称了红颜的愿,她本就想趁此机会让素寒烟成全自己,当下闲话了一回,正不知该从何引起那话,忽看到窗外落花飘零,心下一动,便故作感伤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如今你和少爷是终究拨得云开见月明,再不会有这感叹了。”素寒烟是何等样人,一听便知她话里有话,笑道:“你又何故作这感叹?我们固然是没这情愁了,难道你却有不成?”红颜低下头,素寒烟只见她目中泪光闪闪,更加诧异,却听她强笑道:“没有,只是想起自己的名字,再看这满目落花,故此伤感罢了。”说罢看向素寒烟道:“你还不知我的名字吧?其实红颜不过是我的名罢了,我姓谢,谢红颜,这名字正如我的命运一般,无论青春时如何风光,却终究逃不过凋谢飘零,红颜薄命的结局。”素寒烟莞尔一笑道:“原来是为这个,你又何必作那司马牛之叹,你当初也说过,小王爷虽锺情於我,我却终究不是女眷,也不能为他留下後代,况你也知我不是喜欢争强之辈,於你地位也无威胁,此後荣华富贵,你不也说正是你遂心的日子麽?”红颜强笑道:“先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今才知自己竟大错特错了,比如说少爷忽然之间不是小王爷了,而是一个落魄之辈,莫非你就可弃他另择高枝吗?”素寒烟道:“自然不会,只是你不也心仪轩辕麽?何来弃贫爱富之说?”红颜冷笑一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虽爱少爷,天下却未必人人都爱他。若说起来,少爷倒也没什麽不好,只却不是我心里的人。虽这麽说,若没有那个人……若没有他出现,我是绝不这样想的。只是……只是造化弄人,我怎麽……怎麽就偏偏又遇上他了呢。”说完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