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世上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种又怜惜又自豪的复杂感情,油然而生,但随即大怒,厉声喝道:“既是我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伙同别人害我?须知谋害亲父,天地不容!”
秋华依旧不看他,声音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娘亲过世后,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没东西吃,晚上饿得睡不着觉,要多惨有多惨。就在那个时候,义父收留了我。义父姓谭,别人都叫他谭大爷,义父的房子又大又漂亮,床铺香香软软,我每天都能吃饱饭,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义父还陪着我。半年,那半年我生活在天堂,那半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谢骜怒道:“你这个义父何许人也?”
秋华仰头望天,语气依旧平静,“义父说,他和我娘亲曾有过一段露水姻缘。虽然后来他和我娘亲分开了,但毕竟恩爱过,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娘亲留下的儿子无依无靠。他说会抚养我长大成人,为我娶妻成家,之后过什么日子,看我的造化。”
或许是秋华语气太过平缓,谢骜激愤之气稍减,声音也温柔了一些,“那你怎么沦落到戏班去了?是你义父也死了么?”
秋华蓦然转过头,死死的盯住谢骜。
他年纪不大,但他眼眸中的仇恨之火简直要把谢骜烧着了。
谢骜不由的一阵心寒,继而大怒,“你对你亲爹这是什么态度!”
秋华猛地呸了一口,“不许你咒我义父!我义父好好的,就是因为你,他才不要我的!”
谢骜愕然,“难道你义父和我吃醋不成?这可奇了,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也没听秋红说起过他……”
“你这种无耻之徒,怎么可能会懂。”秋华神色间有和他年龄不相称的颓丧之色,“我义父本来看在我娘亲的面上,要抚养我长大成人,可他无意中翻看我娘亲留下的书信,知道我是你的儿子,义父……义父便不要我了……”
秋华拳头紧握,愤怒的砸向青砖墙,墙上血迹斑斑,“义父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他可以替我娘亲养儿子,他说我的亲生父亲哪怕是强盗土匪都可以,但不能是卖国贼!他不能替谢骜这个叛国降敌的恶贼养儿子!”
谢骜目瞪口呆。
秋华咬碎钢牙,“我义父大醉一场,哭着离开了家,他走之后,谭家人便将我赶了出来,我又一次流落街头。谢骜狗贼,如果不是你贪生怕死,叛国降敌,义父就不会抛弃我,我有父亲保护,怎么会沦落到今天地步。你知道我在戏班子里过的什么日子么,经常饿着肚子学戏,学不会便是一场毒打,晚上还要被……还要被……谢骜狗贼,我恨你,恨死你……”
秋华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张开嘴,硬生生咬掉谢骜的耳朵!
谢骜没命般哀嚎,凄厉的嚎叫声在夜色中听来分外瘆人。
陆千里拿剑在谢骜左臂划过,卷起划掉的衣襟,塞到了谢骜嘴里。
嚎叫声被堵住,谢骜额头全是汗,眼中全是恐惧。
陆千奇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秋华拉过来,“哎,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可他到底是你亲爹,你这样对他会不会被雷劈啊。要不你在一边站着吧,你要是不解恨,我替你把他另一边耳朵也咬掉算了。”
秋华腿一软,栽倒在地上,神情狂乱,“义父不要我了,因为他是卖国贼,连义父也不要我了……半年啊,只有半年,我这辈子,只过了那半年好日子……”
“别这么说啊,你还小,一辈子还长着呢。”陆千奇安慰。
秋华甩开了他,目光呆滞,“义父不要我了,永远不会要我了……”
陆广沉和陆千里看在眼里,都有些不忍心。
秋华的经历是有些凄惨,都是谢骜作的孽。
“如果我替你找到你的义父,让他重新接受你呢?”清脆动听的少女声音。
披着月白披风的妙龄少女盈盈站在花树下,月光洒在她姣好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圣洁柔美。
秋华如被雷击。
找到义父,让义父重新接受他?世上还会有这么好的事?
“呦呦。”陆广沉、陆千里见到陆姳,有些意外,“你怎么也来了?”
陆千奇今天真是立功了,得意的不行,摆出做哥哥的架子,“妹妹,这是你来的地方么?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这不是她来的地方么。”平远侯和陆广满一起到了,平远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陆千奇背上冒汗,呵呵干笑,“能来,当然能来,有祖父带着,妹妹哪里都能去。”
秋华颤颤巍巍站起来,声音也颤抖得异乎寻常,“真的,能替我找到义父?”
陆姳怜悯的叹气,“你明知我们要抓捕谢骜,还大力配合,这是大义灭亲了。我想,你义父如果知道了这些,会重新接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