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省时间,学校特意将期末模拟测验安排在星期六。在准备好饼干牛奶后,坎沙从早晨八点半开始考试,中午直接睡在教室,愣是在学校待到了晚上八点,才有闲情收拾桌面,把橡皮渣和没墨的笔芯拨在草纸中,投标似的扔进垃圾桶里。
考完试,他还不得先走,要听老佩姆在讲台上训话——即日起,考试时间有大的变更。数学仍是两个半小时,其他科目统一为一个半小时。
这样安排的目的,自然是对标大学综合成绩测试,让学生们尽快进入备战状态。不过把三天的考试压在一天解决,多少有些折磨学生们的神经。能怡然处之的,不是富达尔·瓦汀这种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就是塔都斯·达西欧这样不为成绩所困扰的自由人——他又一次爽快地缺考,自在到让坎沙不知该如何评价。
要说每次测试,最受罪的是哪一类人,那必须是埋头苦读又缺乏悟性的倒霉蛋。
埃尔罗·安古斯恰属此等幸运儿之列。一场数学考下来,他彻底蔫了,再也不提真理教的宣传册,转而找坎沙诉苦,痛斥出题的老师是多么的丧尽天良——选择题蒙了一半,填空题只会两个,最后三道数学大题更是看不懂,胡写一通。
坎沙从笑容里挤出些安慰,尽量让表情显得不那么幸灾乐祸,好生劝眼镜片厚过啤酒瓶的埃尔罗想开点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读书——说白了,他可能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想想高中毕业了以后,去哪里学一门手艺再说吧。
“学手艺?出来给人当苦工啊?我还不如回家里混吃等死!”说着,埃尔罗扒着护栏,摘下眼镜,拿衬衫擦了又擦,“读书读书,读什么东西!读了这么多年,我就读成了个近视眼!其他的收获?连根毛都没有!”
“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回家啃爹妈的棺材本?谁拉得下脸啊,别告诉我,你家里和塔都斯一样,钱多得没地方花,”说实在的,每每看到那副眼镜,坎沙都很好奇,如果拿走它,埃尔罗是否能看清试卷上的文字。但想归想,他还是往护栏上一靠,劝埃尔罗试着换条路打拼,“安心读书吧,考不好就考不好,别信老佩姆的,他是睁了眼说瞎话,嘴里没个踏实。谁说考上国立学院就有好日子?校门口摊饼的老哥,还是咱们的学长,12届的高材生!他可说了,在大学混完,出来还得跟人打工,受人家的鸟气。不如自个儿弄些营生,赚些钞票使使,多快活啊,你说是吧?”
“理是这个理…可没法啊,我爸是跑生意的,我想跟他干,数学弄不清可要玩完——你看,我像是能学明白数学的人吗?”
“做生意,加减乘除不就行了?再不济,你上计算器啊。人脑会出错,电脑可不会——”
“得了吧!坎沙,你不懂!电脑还不是拿手输入的?出错少罢了!再说,有时候啊,做生意,就是要多出些纰漏,才有的赚啊。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没等坎沙回嘴,一声不耐烦的训斥吓得他俩直激灵:“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又在说什么没头脑的东西?”
是老佩姆。在班上训完话后,他竟然没有走,还不知何时站上了走廊,把两个学生的叽喳听得门清。
“没没没没…”
辩解是无用的。即使坎沙和埃尔罗异口同声地认怂,老佩姆还是一拍栏杆,砸得那钢管和水泥震颤麻痹:
“醒醒吧!不要学那些没出息的!你说门口的娃?摊饼的?他考了多好的成绩,不努力进修,不去申请留学,就想着赚钱、找工作,找了工作又不上心,嫌钱少、不安稳,去摆什么摊?那生活,起早贪黑,躲警察、打游击,累都累死你啊!高中苦了三年,不就是换一个机会,出人头地、离麦格达、离共治区远远的?跑回来,嫌苦日子不够,找罪受吗你?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在校门口看到你俩个搭伙卖饭,我一脚把你们的屁股踹到圣环广场,叫你们在使者的脚下好好享福去!”
两位学生把头点得如鸡啄米,嘴上更说着“明白明白”,终于是送走了老佩姆这位瘟神。然后,他们回到教室,立马收拾起书包,准备快些回家,享受难得的星期天——因为,这兴许是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之前,仅有的一个可以睡懒觉的假日。
在走出教学楼前,埃尔罗没忍住,又在低声碎嘴:“坎沙,你看,老佩姆不准咱们摆摊赚钱。要是考砸了,你打算咋办呢?”
“没事,当警察啊。”
“警察?”
“我和警署的人都说上话了,早就谈妥了,明白吗?”坎沙是把刘海一拨,压向头顶,轻快地吹起了牛皮,“凭我的身手和文化课成绩,混个警校的名额,手到擒来啊。”
“你不是挨过那些条子的黑手?怎么还有兴趣跟他们鬼混?哦,我晓得了,”埃尔罗把嘴唇一翻,攒着鼻头表示要和坎沙划清界限,“你想跟他们同流合污,随着他们一块儿去整人,是吧?看错你了,想不到啊,你是这种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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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的风凉话去吧,你以为,当警察的都是恶棍啊?警察里,还是有好人的。”
“好人?要是警察里好人多,谁成天会条子条子地喊啊?得了吧,知不知道,上个月,莫加厄的条子又丢人现眼了?有个当红的警探,先是在演讲时受人刺杀,又在医务室里被人扭断了脖子!现在,都在风传,是帝皇使者养的那群圣恩者在干活!你听说过吗?前行之地…”
“和帝皇相关的玩意,我不感兴趣。”
“嘿,瞧你说的,使者的故事、武神的公告,你都不关心?”
“关心?有用吗?他是圣恩者,是独断格威兰生死的神,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是天天追着他看、追着他捧,又能怎么样?他要干什么,我们没本事管、也管不着,反正他爱盯着那些当官的有钱的,哦,还有违法乱纪的,我又不干亏心事,他的拳头,还能落到我身上不成?”
“不是,我说,你这…”埃尔罗顿时语塞,“你是当鸵鸟的?头往沙堆里一钻,再大的乱子都与你无关,都是外面人瞎扯淡是吧?”
坎沙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打着哈欠,随口应了句:“你说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