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回海芙的房间后,坎沙还在吐。即使吐光了胃液,他仍旧在干呕,就像失足的倒霉鬼掉进茅坑、吃了个饱后,恨不能把胃抠出来洗一遍,拼命地呕吐。
呕吐物淋满他的衣服,脏得连保镖都不愿接触。卡麦尔叫人架着他进浴室,拿花洒冲刷一遍,才重新拖出来,扔到地毯上等候。
等谁呢?自然是塔都斯。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等了不知多久,塔都斯可算换好衣服,来见爬到墙角躲着的好朋友了。
卡麦尔笑着退出房间,免得尴尬。没有旁人打扰,塔都斯该说些什么?就算穷尽语言上的天赋,他也没法解释坎沙目击到的场景——事实就是事实,再诡辩也无用,只会徒增笑料。
出乎意料的,他的狼狈、他的混乱,全在朋友的质问中逃跑了。
坎沙压着胸腹,低着头,语速慢得像是蜗牛在爬:“为什么?”
“啊?”
“为什么…你不是告诉我,她像你妈妈一样,你要她陪着,才能睡好觉?”
“兄弟,这…”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缠在一起,会像那些《在云端》里的男女一样,在床单上滚来滚去…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是这么渴望母亲,你是这么爱母亲,你是这么回报、这么幻想、这么索求母亲的?”
塔都斯的脸色时青时红。好半天,他才跺着脚,往沙发上一坐,躲开朋友的视线,用高亢的声音讲出心虚的发言:
“说什么呢你!什么母亲、妈妈,你傻了吧,兄弟,她是我、是我阿姨好吧!我们、我们…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待久了,两情相悦,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就干些…男女之间的事…我…”
“她勾引你,还是你强迫她?”
“勾引?你给我放尊重点儿!坎沙!别蹬鼻子上脸!不许你侮…”
塔都斯的怒火尚未喷发,便戛然熄灭。因为听到他的回答后,坎沙扶着墙站起来了,哈哈大笑了,笑得相当欢喜、相当快活、相当放肆…
相当自由。
鼻涕、眼泪与口水融合在一起,描绘出他的笑容——正如一年多前的深夜,他在家中赶功课的时候,那种莫名其妙的哭泣、那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是一种似哭似笑的恍悟。
他就这样走过去,单膝跪地,扶着塔都斯膝,抬着头,苦笑着请求:“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兄弟,哥们儿,朋友,我不管,我不会管,我没权力、没资格管,我也不会问。我,就当没看到,眼睛瞎了,没看到,可以吗?要是你不信我,我现在就挖出这对珠子,送给你,好不好?”
“你、你别过来!你坐下!你发什么疯——”
“我是真心的,朋友,哥们儿,兄弟——你一句话,我可以挖了这对眼睛,保证不把事情说给别人听。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吗?”
“别别别!你坐好!坐好!你怎么了这是,到底是出了啥状况?你跟我说明白啊?”
他听从塔都斯的劝告,把手指从眼眶上挪开,坐到沙发上,抽出纸巾擦脸,却还是控制不了哭泣的笑容:“没什么、没什么…真没什么…我好久没这样了,好久…好久…”
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塔都斯的心脏跃如擂鼓,慌乱得不知该如何劝慰。这个富家公子不明白,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哥们儿是怎么了——就算他真是雏儿,撞见男女爱恋的场景,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像个傻子似的奇怪吧?
这时,紧闭的卧室门后,传来了紧张的问候:
“哥?”
“海芙,你别出来,安静,我和朋友有话说…是的,看我这脑子,真是不灵光,连要紧事都忘了——兄弟,帮帮我,帮帮海芙吧,你的大哥、卡麦尔·达西欧,要海芙去陪客、陪睡,明白吗?陪睡,陪格威兰的老男人、军队里的臭流氓睡觉。
就当是帮帮我,救救她吧。你知道,我没有把她当什么对象、女朋友、小情人,她是我打不败的游戏高手,她是个调皮、叛逆又知错的孩子,她在改正错误,她有爸爸妈妈,她有未来的路要走,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妹妹,她只是个傻里傻气的孩子。
你知道,我也知道,喜欢打游戏不是错,她只是没有爸爸妈妈陪着,如果爸爸妈妈陪着她,她就不会乱来、不会逃学旷课,她不该受这种罪、不该的,真不该的。
兄弟,我请你,我求你,你用用你的关系,给巴迈叔叔打通电话,或者,联系海芙的父母,快些接她走吧。”
坎沙的吐诉直白又真切,说得塔都斯是张口而不能言。
稍后,塔都斯一拍大腿,咬牙起立,同坎沙保证会解决掉这次的问题。即便卡麦尔拿阿姨来威胁他,他也不会退步,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威胁他的亲老子巴迈出手,把事情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