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托不得不承认,老怀特的别墅装潢已然不输以拜金为主题的电视剧里的私人宫殿。换句话说,就是用千奇百怪的艺术品与画作填充墙纸,拿黄金和琥珀点缀家具,采买风格显目的奢侈品补齐空缺。
在去往书房以前,他高举双手,老实地配合搜身,继而向老怀特的保镖会心一笑。两年前,这群人的职位有三分之一归他管理,他也算是跟这群人混得比较熟。他只需要抓抖手巾袋的边沿,想讨好他的保镖便会争先恐后地请他做客,邀他去最好的酒店享用美食与按摩女郎的服务。
而今天,保镖们的眼眶里全是不屑的蔑视、哦,还有同情的可怜。看他们那熟练到成为习惯的搜身动作,以及搜身结束后仍旧严阵以待的站姿,巴尔托就清楚,这两年来钻进书房的人怕是都成了枉死鬼。
门后的书柜像是层层屏风,必须弯绕而过方能见到主人的真面目。巴尔托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走出这座迷宫,不等迷宫后的外祖父开口便拉过椅子坐下,说:
“老板,别来无恙?”
老怀特的面貌依旧近似恶狼。那一道道皱纹里爬满了阴鸷,那藏在短胡子下的嘴唇更是狠毒。见任务失败而叛逃的外孙竟有胆量回来,还摆出副无所畏惧的神情面对自己,他那张嘴里的狠毒仿佛凝聚成毒钉,通过射钉枪般的舌头刺入外孙的灵魂中:
“巴尔托,你请罪就是这种态度?”
“那不然呢?要我跪在地上先喊声礼赞帝皇,再抹着鼻涕跟眼泪扑向您,一口一个亲爱的外祖父,顺带刮自己耳光抽肿了这张脸,抱着您的腿请您宽恕?别人不知底,可我清楚,犯在您手里,就是把舌头甩成风扇也求不了情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
“既然如此,仁慈的外祖父,我说我是由于不可控力才把最好的伙计们折在了温亚德,而我本人受帝皇护佑,幸运地逃过一劫,只因风声太紧才不敢在国内逗留,不得不跑去共治区避祸,您信吗?”
老怀特仅是按响桌铃,保镖们立即从壁橱后的暗门里冲出来,听这位脾气不善的老板下达命令。
而老怀特的命令极其简明。他不耐烦地说:
“巴尔托,谎言与狡辩的代价永远是死刑。”
保镖们按住巴尔托的肩膀,准备押这位错失所有生机的蠢蛋去天国觐见帝皇。但巴尔托却打起哈欠,拨开了保镖们的手,自行起立,说:
“我还有权争辩吗?这里是您的王国,您是伏韦仑的无冕之王,但凡您能开开心心长命富贵,所有人的生死全顺您的意也无妨。您看,您现在多威风,料理我都不需要请大家伙议论罪名,连戏都懒得演了。
您告诉我,我那些坐庄的长辈们都藏到哪去了?总不能是主动销声匿迹,把打理家族的义务原封归还了吧?”
“巴尔托,你明白我不喜欢听人啰嗦——就和窗边的喜鹊一样讨人嫌。”
老怀特的意思,几位保镖自然是心领神会。他们正要把各自的拳头甩向巴尔托,却在一阵冰凉的刺痛中下意识地后退。他们伸手去掏怀里的枪,可手刚触向胸膛,摩擦的痛楚便提醒他们低头,从而使他们看清腕部的创口是何其骇人——
他们的手利落地消失了,留下得只有手腕处那到平滑到完美的切口。那骨髓的光泽,可谓比切割机修整的火腿更诱人垂涎。
用不着保镖们惊呼,老怀特的脸色已经难堪到了极致。可他的怒火反而褪去几分,他的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巴尔托,有本事了?傍上圣恩者的大腿,找我来示威了?你们几个,别哭鼻子了,丢人现眼。捡起你们的手去医院接上,趁它们还没坏死吧。”
分明走光了闲人,书房里的氛围却愈显凝重。老怀特猫着腰撑在桌上,是左顾右盼,和老顽童一般寻找起圣恩者的踪迹。巴尔托是修整衣领,任由他拖延时间,等他坐回原位才开口:
“行啦,老板,别望了,中洲来的圣恩者警惕心过盛,你望遍这座屋子他们也不会现身。除非…您能说动护着诺克的贵人替您解围。但我想,人家没必要对一个陌生的老头子上心,抽调看护诺克的人手来帮您,尤其是在诺特倒了次血霉以后,对吧?”
“你的门路很广啊,巴尔托。不,我应该问——中洲人都是这么神通广大,连王庭的消息也打听得到?”
“那可不,我的中洲朋友本领何止超群,完全是令人叹为观止。否则,我又怎么敢孤身回乡探亲,替病危的亲人问诊探病呢?”
“病危?巴尔托,玩笑话别太过,哪怕有圣恩者跟在你身旁,我也——”
“您也有办法逃脱嘛。再怎么说,我的老板也是伏韦仑如今第一等的权贵,备些圣岩防身也是合情合理的呀,是吧?”
“行了,巴尔托,你可不要说千里迢迢地赶回家就为了在我跟前炫耀?再显摆你的臭口气,我可要闭门送客了。”
“外祖父啊,外祖父,遇见高您一筹的人时,您老是这么好脾气。看在中洲朋友的面子上,我就长话短说吧。我特意跑来找您,自然是想同您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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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和气生财的道理都不懂,你还想做生意?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唉,先动手的可是您啊——”说着,巴尔托走到老怀特的身前,对视那双幽冥般的眼睛,慢悠悠地咬出了几句真话,“像您这么凶相毕露的人往往有着最软弱的内里,好比是灌满水的皮球,一戳就爆,死无全尸啊。”